真好。
赵决明微微敛眉,微笑起来。
三尺外,玉天宝正举着火折子紧张地发出疑问:“我这样不要紧吗?它会炸到我吗?我要不要跑快一些?”
白玉堂没好气道:“担心这么多做什么?点你的火!”
玉天宝的手伸了又收收了又伸,表情像是在被逼着做不情愿的事,然而实际上他为了点爆竹已经犹豫了好一会儿。罗刹教少主久在关外,第一次入中原过新年,对上爆竹这种简单的小玩意竟然也慌里慌张,比稚童还不如。
白玉堂没眼看,索性拉过玉天宝的手将火折子对上引线,随后又拽着玉天宝向后退了三步。
“啪!”
两人刚站定,一声巨响炸开,玉天宝惊呼:“炸了!白五爷!它炸了!”
白玉堂:“……”
这人当真罗刹教的少主么?
白玉堂没眼看玉天宝的蠢样,别过脸,却正好瞧见三尺外眸光明亮,轻轻微笑的绛衣少年。
他不由一愣。
少年的侧颜线条流畅,唇角微扬,透着难以言喻的欢喜。
白玉堂不止一次见过赵决明的这副神情,彼时他只好奇对方在看些什么,但此时他却想,赵决明果然与太子殿下……十分相像。
*
寒风彻骨,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官道上行驶。
万籁俱寂,只有从不间断的马蹄声哒哒响起。方应看挑起车帘一角,向外望去。车外景色凄凉,举目眺望尽是单调的灰白二色。
他正看着,车外驾车的下属语气古怪地向他禀报:“侯爷,路上有人。”
若是寻常路人的话,下属不会向他禀报。
方应看让下属稍微减速,将窗帘子扯开,探出半个脑袋向前看去。
待看清那人的身影后,方应看忽然明白下属为何会向他禀报此事。只见那路人身着白衣,周身气势斐然,步伐平稳,一看便知非寻常人士。
这样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官道上?
方应看来了兴致,马车顺着他的意思放慢速度,缓缓从白衣人身侧驶过。
两人对上了眼。
方应看愣住,惊讶道:“……世子殿下?”
不知为何在官道上独行的太平王世子在遇见神通侯后,自然而然地应了后者的邀请,登上马车。
车厢内温暖如春,太平王世子神色淡淡,但却选了了最舒适的位置,并简洁干脆地回答了方应看对于他出现在官道上的疑问。
“迷路了。”
方应看微笑:“世子殿下欲往何方?若是顺路,我可以送你一程。”
宫九道:“你们下一次停下时我便下车。”
他似乎不想多说,方应看便识趣地不再问。
过了一会儿,宫九问:“你去送醉梦浮生的解药?”
方应看作讶异状,微微颔首。
太平王世子云游四海,喜好成谜,身份更是如迷雾一般,知晓此事并不令人意外,他从未轻看过对方。
他正猜测太平王世子出现在此的真正来意,便听宫九又问道:“莫非赵决明也会与你同行?”
方应看讶异道:“正是。世子殿下是从何得知……?”
“猜的。”
宫九简短地回答。
这答案并不太让方应看满意,而宫九也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想法。没有人开口,马车中一时寂静下来,陷入一种古怪而又微妙的静谧。
快马加鞭之下,一个时辰便到达了附近的镇子。太平王世子下车,离去前朝方应看道了声淡淡的“多谢”,便飘然而去。
方应看望着他的背影,陷入难言的疑惑。
——莫非太平王世子,当真只是迷了路,而不是抱有别的目的?
*
虽说在陷空岛的生活十分愉快,但赵决明并未忘了他的目的。在确认了方应看将会停留的地方,他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去与方应看汇合。
几人来岸边送他离开,白玉堂率先到场,他看起来想说些什么。赵决明提着包袱平静地看他,给了他发问的时间和机会。
如果白玉堂问,那他便坦言相告。
赵决明想。
毕竟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然而直到玉天宝赶上前插入两人中间,白玉堂仍未开口,别开脸,不再看他。
赵决明收回视线。
他有许多秘密,除了系统外没有人知晓他的全部,甚至包括爹爹、阿天,有着同样经历的他们都不知道他的梦所跨越的时间的长度。
对赵决明来说,隐瞒从他醒来时便已经开始,即使向朋友隐瞒让他感到抱歉,但他无愧于心。
若是不换名易容,他不会有这般恣意的机会。高高在上的太子和普通人见到的场景会有差别,赵决明在梦里深有体会,他想见到不一样的景色,所以才会在一开始便下定决心。
要原原本本的,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世界。
赵决明向众人告别,乘船远去,水天一色,一艘孤船,一点绛色,在寒冬无言的凄冷中渐渐飘远。
玉天宝望着远去的船只,收回视线,和白玉堂一起往回走。
两人落在最后,白玉堂见他神思不属,分外奇怪:“你垮着脸做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
玉天宝一怔,随后叫屈:“五爷你莫要胡说,我方才是在沉思!”
白玉堂扬眉:“好,你在沉思,那可否告诉我你在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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