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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心里的纸片,因着齐璨手心力道的松垮,轻飘飘地飞出来,落到了地面上,静静地躺在那小角落里,却鲜红得让人刺眼。
    齐璨只是一瞬间,就意识到,那水滴晕染的痕迹是原身的泪水,属于这十五个姑娘的记忆顿时一拥而上,几乎让齐璨无法呼吸。
    那阵情绪,也是来自于原身的不甘和愤怒。
    齐璨的手心按在了心口,眉头微蹙,拧成了一个川字。
    别怕,那些仇恨,都会被讨回来的,会被这个从来不愿意屈服的民族一点一滴讨回来的。
    角落里的一摞报纸,陡然闯入了齐璨的眼底,上面有拿笔细细圈出来的痕迹,她猛地蹲下扑了过去,在那堆报纸里翻寻着。
    找到了其中三个女孩的芳名,一个十五岁,另外两个十四岁,本来是由原身领着教导的,但因为不听话,惹了吴老板生气,就把这三人送去了别的城里的花汇厅。
    平城的花汇厅,曾经里头的歌女舞娘也是要陪宾客过夜的,但后来有文人大肆批判过,说这是折辱新时代女性,不符合总统先生的理念,于是这股风气就被砍了,但跟着宾客出局,仍旧是常事。
    不过是不那么放肆,直接在花汇厅里胡来罢了。
    后面南城的晚报登出了这则新闻,三个女孩,小小年纪就染了病没了。
    耳边都是纸张飞速翻过的索索声,终于,齐璨在一个月前的报纸找到了另外十二位姑娘的消息。
    这十二位姑娘,在原身的记忆里,是她还在南城被教导的时候认识的,十二位姑娘跳舞都非常精彩,很有南城女子温柔娇媚的风情。
    原身并不是跳舞的料子,但这些负责教导她的姑娘们并不会骂她,而是温温柔柔地取笑,她们几人的年龄也不大,常常教着教着便一起打闹起来了,后来即使原身来了平城,也时而会给她们写信。
    她们偶尔抱怨抱怨宾客的无力,偶尔央求着原身给她们讲讲平城的风光,到后来变成了对炮弹声的害怕,说是要一起逃跑,来平城找自己。但是却突然许久没有寄来信笺了。
    新闻的标题字体很大,写的也十分抓人眼球十二翠柳腰,魂断南城东洋。
    齐璨的头皮有些发麻,耐着性子往下去看那字体并不大的新闻内容,南城是最早被东洋人占领的地方,因此里头的花汇厅,早就成了东洋军寻乐子的地方。
    他们这群畜生,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南城花汇厅十二翠柳腰的消息,闯入了歌舞厅,把这十二个人带去了队伍里,逼着她们几个跳舞。
    不愿意给东洋人跳舞的姑娘们,即使愤怒怨恨,为了保住性命,也不得不在台子上含泪翩翩起舞。
    后面的作为,这些东洋畜生干了什么,即使报刊里没写,也可以知道了。
    齐璨的脑子里忽而出现了画面,穿着旗袍漂亮温柔的女孩子抱作一团,发髻散乱,绝望地缩在角落里哭号,却没有什么办法。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姐妹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带走,门外就是那群畜生的嬉笑声,和绝望的尖叫声。
    平日里温柔软和的南城口音没有了,都是声带摩擦的尖锐恐惧惊叫。
    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被送去了东洋人的医院里。
    本以为自己会接收到治疗,能够苟且活下来的姑娘们,虽然经受了如此恐怖的事情,但眼中仍旧燃起了点点火苗,却在看到那些毒气和菌种的时候,陡然熄灭了,不带一丝痕迹。
    她们被拿来了做实验,吊着性命的同时,感受病菌对自己身体的侵蚀,感受着毒气对喉管鼻腔的折磨。
    十二个,一个不剩地死在了东洋人的手里,最后都是鲜血裹了满身,皮肤开裂的死去。
    齐璨指尖捏着的报纸,被陡然攥紧,指节都泛起了惨烈的白色,可见她有多用力。
    她把脑袋埋进了报纸堆里,大口地呼吸着,像是被抛上岸的鱼儿一样,心肺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
    眼泪大颗大颗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将灰色的报纸打湿了一大片。
    耳边记忆里,那些姑娘们嬉笑打闹的清脆笑声,还萦绕在耳边,却毫无征兆地转化为绝望的啸叫声,和在医院里垂死挣扎的嘶吼声,痛呼声。
    齐璨猛地往后仰起,靠在了墙上,慢慢地平复着心脏里几乎要炸裂开来的情绪,愤怒仇恨,险些冲昏了她一直以来做任务的冷静自持。
    果然这种非人类带来的愤怒,连她都有些受不住。
    令人作呕。
    齐璨忽而又想起来,方才那个妇人的唾骂,她手撑着地板,从地上慢慢站起身,动作缓慢地像被放慢了倍速一般,最后坐到了桌案前。
    她捏起了原身珍藏的那唯一一支钢笔,点上了墨水,伏案开始在泛黄的纸张上写着些什么。
    寂静的房间里,都是钢笔笔尖摩擦粗糙的纸张产生的声音,听多了,反倒让人的心情安静下来。
    墨色的字迹慢慢停留在纸上。
    齐璨写了一个故事,一个分为十五节的故事。
    她想要用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和手里的笔,赋予这十五个女孩不同的结局。
    纵然惨剧已然酿成了,但她不希望这个时代饱受折磨的人们,依旧停留在蒙昧和对自己同族人民的残害之中。
    女孩们的名字都很好听,是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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