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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错觉,青琅一直觉得凤宁在看他。
偷偷地看他。
凤宁的目光看过他的头发,看过他的眼,顺着他的眉骨,划过他脸庞上的每一寸皮肤。
可青琅转过头时,凤宁却又开始抬头望天。
如此三四次,青琅便也笑了。
他捏了捏凤宁的手心,轻声道:“你我本是夫妻,自然可光明正大地看我,无须偷看。”
凤宁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窘迫,脸庞也发红了些。
可这回,他便真的光明正大地开始看青琅了。
一路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到了独玉阁也是看着他。
看得青琅耳垂都烫了起来。
“……别看了。”他捂住凤宁的眼。
凤宁却拉下他的手,表情正经得很:“你是我夫君,我看你也是应该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十分真心地夸赞道:“青琅,你长得真好看。”
青琅:“……”
“青琅,我为你画张像好不好?”凤宁忽然说。
看着凤宁明亮的眼睛,青琅轻轻垂下眼,说:“……好。”
青琅从未见过凤宁画像,自然也不知道,他画起像来,竟是这样的……磨蹭。
笔尖的墨都落成墨点子了,也不见凤宁下笔。
他只是瞧着青琅,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他又看了许久许久,才珍之慎之地下了第一道笔。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夜色渐深,凤宁的画才只画了个轮廓。
可青琅却觉得自己这张脸,早就被凤宁盯出来了个洞了。
青琅看了眼窗外的月色,道:“不如明日再画吧,明天白天,光线也能好些。”
凤宁却摇了摇头:“明日不行,明日我……我还有事,需要参加宗师大会。”
青琅:“那后日,大后日……往后的时间还多着呢。”
凤宁却笑着说:“可是我今日就看你不够,想将你藏进这画里。”
青琅偏过了头,心跳如鼓。
或许……或许,他不用等上千年,万年了。
凤宁待他,总归是与他人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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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边出现鱼肚白,凤宁才将那幅画画完了。
青琅瞧了一眼:“倒是像极了我。”
凤宁将画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轻声说:“不及你好看。”
入寝时,凤宁也自然而然地牵着他,一同倒在那床铺里。
青琅很久没同凤宁一起睡在这独玉阁的床上了,因此有些僵硬。
凤宁却十分自然地靠了过来,道:“我们本是夫妻,睡在一起也是正常的。”
青琅抱住了他,闭上眼睛。
他想。
多亏了那婚约。
否则……否则他的负气出走,便再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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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琅醒来时,天色大亮。
枕边人却不见人影。
青琅心中有一瞬的空落,可很快,他就想起,凤宁说今日要去参加宗师大会。
青琅的心脏这才安定了下来。
他站起来,却忽然顿住。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陌生的手,看了看自己陌生的身体。
他猛地冲到铜镜面前,并在铜镜里看到了另一张脸。
——涂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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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琅心中一震。
他刚准备冲出去,就忽然觉得心口一疼,一阵魂魄几欲撕碎的感觉传了过来。
恰在此时,天边猛地传来一阵惊雷!
青琅看过去——那是断臂山的方向。
断臂山上有天婚石,天婚石……天婚石已碎裂,而碎裂之前,最后一个名字是……他和凤宁。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从心口滋生,青琅简直是手忙脚乱地打开了独玉阁内的一个箱子,然后从其中拿出那个乾坤袋,又从乾坤袋中,拿出凤宁曾收起的天婚石碎片。
看到这碎片的那一刻,青琅手都是一颤。
——天婚石碎片上“凤宁,青琅”这两个金色的名字开始变得透明,几乎要消失不见。
青琅慌忙朝断擎山赶去。
断擎山上,乌云密布,天雷一下接一下地劈了下来。
青琅看见“他自己”站在正中央,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天婚石碎片。
而碎片和“青琅”之间——是撕成碎片的婚薄。
青琅简直是目眦欲裂——那婚薄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乾坤袋里随身带着,没想到有一日却被人抢了身体,撕了婚薄!
原来……原来涂白要引魂针便是为了引出青琅的魂魄,偷窃他的身体,撕毁他青琅和凤宁的婚约吗?!
“涂白!”青琅几乎是发了疯似的揪起地上那个身影,怒吼道,“你给我滚出来!”
涂白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是一道天雷砸下来,将纠缠在一起的青琅和涂白两人齐齐劈得吐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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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
青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坐在撕毁的婚薄面前,试图用法力复原。
他不能和凤宁解除婚约。
凤宁……凤宁还没……还没有完全爱上他,凤宁现在对他好,对他笑,对他与旁人不同……皆是因为这一纸婚书。
若是没了这层关系。
……他们便什么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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