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平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底的震撼却越来越浓烈。
竟然真的是孔弗孔先生认下的孙女儿……
“周大哥?”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又没有挪步的打算,江樱疑惑地喊了一声。
周敬平却下意识地看了看柜台左侧的几张饭桌。
看来她应当是没有听到先前那番话的。
“不妨事。晨早吃的多了,如今倒还不算饿。去了后头也帮不上什么忙,算算账却还是可以的,不如就帮看着这柜台吧。”周敬平对着江樱笑了笑,说道:“等忙完再和大家一起吃也不迟。江姑娘还是去后面照看着吧,这前面就交给我了。”
江樱却铁了心不好再麻烦他,再加上后面厨房经过一番‘调试’之后。各人都已进入了状态,适应了这种模式。已经不需要她再在一旁盯着,刚要开口再说话,却听身后忽然有人拔高了声音说道:“何止是孔先生啊,孔家列祖列宗的脸都快要被丢尽咯!”
江樱闻言便一皱眉,转头望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祖父和孔家的脸……怎么就丢尽了?
几人见她看过去,立即便阴阳怪气儿的接话道:“士农工商,商为最下等!孔家历代可都没跟商贾沾过边儿啊,怎么到了这儿竟出了这样糟心的事情……”
“怕就是想倚着孔家这棵大树赚银子呢吧?哈哈!”
“孔先生竟也不管管吗?”
江樱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合着,她重拾祖业出来经商这一行为,竟将祖父乃至孔家祖宗的脸给丢尽了?
这是什么逻辑!
还什么‘孔先生竟也不管管吗’,她倒想反问一句:像你们这种满嘴缺德的人还能出门,怎么也没人管一管!
“商为下等?”江樱将手中一块干净的抹布甩在了柜台上,朝着几人走近了几步,口气平静地问道:“那敢问几位现在吃的是什么?平日穿的又是什么?”
“吃的是饭,穿的是衣裳!”对方声音洪亮地答道,是为吸引更多的人注意。
“食与衣,都是买来的?”
“不是买来的,难不成还是偷来的!”
本欲上前劝解的周敬平见状却无奈笑了笑。
这群蠢蛋,被一个小姑娘忽悠了还不知道呢。
“买来的。”江樱指着饭桌上饭菜说道:“正如你们所言我们是商,而你们吃的却是商人的东西。从冠发用的钗笄,到脚下的缎靴,也都是花了银子买来的——而依你们所说,商者为最下等,而你们吃用的却一应是商者所出,全身上下‘无一不商’,如此言行不一,自相矛盾,同自扇耳光又有什么区分?”
此言一出,四周立即哗然。
前面的话倒还算平和,可最后一句,却真的有着‘扇了一耳光’的力道。
这小姑娘,小小年纪,言语怎恁地犀利?
开张第一日,就这样不闪不避的,如此轻易地同客人起了直面冲突,果真也是半点儿口头上的亏也不能吃啊……
殊不知,江樱原本想说的是‘好比是嫌屎臭还义无反顾的吃’,可碍于她做的是酒楼生意,且绝大部分客人都是无辜的,所以还是决定改个相对文明些的说法……
找茬的几个人显然也没料到江樱的态度如此强硬,半点儿也没有做生意要以‘和气生财’的模样,短暂的意外之后,却觉正中下怀。正巧可以借此来大做文章,是以其中一人怒目道:“怎么说话的!这光天化日的,小爷我说几句自己的看法还不成了?让你们掌柜的出来见我!”
江樱一愣。
原来这几个人不知道她是谁啊?
这茬儿找的,未免也太没有水准了,竟连最基本的准备工作都没有做好。
“我就是这一江春的掌柜,几位要有什么话就直接对我说吧。”江樱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桌衣冠还算楚楚的一群男子。
原本有些喧闹的四周,有着一刻的寂静。
她就是这家酒楼的掌柜?
这就是孔先生收下的那个小孙女儿啊!
众人看向江樱的目光纷纷变了。既有新奇又有探究。继而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着。
江樱面前的一桌男子却是懵了。
面前的小姑娘围着长长的围裙布,他们原本以为只是个在后厨干活儿的小姑娘,哪里料得到就是他们口中那位“将孔家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的江樱。顿时有一种在人背后说坏话被人当场抓包的窘迫感。
其实他们起初的目的也就是说说难听话,‘提醒提醒’在座的客人们这些负面的影响,潜移默化地制造舆论,但若真叫他们跟江樱起直面冲突。他们却是不敢的。
虽然向来对孔家儒道存有轻视乃至敌视之心,可却深知势单力薄。这种心思绝不可放到明面上。
他们平时做的最多也只是在背地里隐晦的散播一些对孔家不利的谣言,做法很‘高明’,从不留下痕迹。
譬如今日,指责的也只是江樱开酒楼的行为。却不敢直面斥责孔弗管教不严。
但有了前面一句,后面一句众人要自行牵连到一起便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几人暗暗权衡了一番,其中一人拿胳膊肘捅了捅另外一人。示意不宜久留。
再待下去,被人记住了样子。日后在京城里怕都不好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