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珠近乎慌张地看着他,印证道:“……全部都记起来了?”
“不……”冬烈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声音也越来越低弱,“只记起了救下你跟义母的情形……”
其余的似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晰。
然而,这种感觉却要比他这些年来的一无所知还要更加折磨人!
分明真相就在眼前了,却被一团迷雾生生的阻拦住——
“是吗……”冬珠说不上是庆幸还是什么,只觉得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拿还在轻颤着的手拍抚着冬烈的脊背,道:“想不起来便先不想了,不要再去想了……”
她承认她是自私的……
但她根本没有做好就此失去阿烈的准备。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一切来交换阿烈永远不要记起他的过往,他的那些……同她毫无干连的从前。
……
一晃眼七八日过去,连城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上元节。
雨虽不大,却从早上开始便绵延不绝,晌午吃饭的时候倒是消停了半个时辰。可那边晌午吃饭用的碗碟还没来得及洗干净呢,就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这一回,直是到了掌灯时分都没能停下来。
然而纵使天公不作美,可节依旧还是要过的,各家各户照常欢欢喜喜地吃了元宵。只是晚饭后出去赏灯的人较之往年相比,骤减了近一半之多。
剩下的一半愿意冒雨去凑热闹的,又分为三种。第一种是盲目兴奋型的。下不下雨对他们来说根本别无二致,该乐乐,该玩玩。全然不受天气影响;
第二种相比之下显得正常一些,多是见雨下的也不算大,撑把伞也不影响兴致,一年一回不出去怪可惜的。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第三种则是被动人群,本只想窝在家中做个安安静静的死宅。却被具备第一种或是第二种特质的家人或三五好友强拉着出了门,意致阑珊偏生又不好推拒,便勉勉强强地出来凑个人数。
而明面上看似属于第三种的江樱,内心却藏着第一种的热情——
一连跟着季夫人学了六七日礼仪与规矩的她几乎没有出门的机会。不是练姿态礼仪练的胳膊腿儿发软,就是抄书抄到眼花手酸。
好不容易终于盼来了上元节,却好巧不巧的撞上了阴雨天。江樱虽有些失望,但心底却还是十分雀跃的。然而想着近来季夫人教给她的那些规矩。她决定‘学以致用’,至少不能让奶娘觉着她白学了那么多日没有丝毫长进——
是以,她拿出一副平静的模样静坐于房中看书,似根本没有出门的打算。
规矩如衣服,她知道人活在世上、尤其是女子必然是需要穿衣服的,却她并不愿因此成为一件衣服。
所以这种貌似平静之下,又有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众人不明内里,只当她是真的收敛起了性子,反倒有些不忍,是以庄氏说道:“规矩是做给别人看的,为的是日后在人前不失礼,可却不能因此失去原本的心性……今儿又是上元节,且先将这累人的规矩放一放吧,咱们出去赏灯去!”
梁平却在笑,似乎早已看穿了江樱这点以退为进的小心思,然而并不戳破,只附和着庄氏的话,“萍娘说的是,俗话也说了,凡事都得劳逸结合——”
“就是!好不容易过个节,我还指望你能带我四处逛逛呢!走走走,别看了!”梁文青将江樱手中的一本女子礼仪手册夺了下来,扯着人便往外走。
江樱状似勉强地轻叹了口气,道:“那便随你们出去走走吧……”
……
京都的上元节,最热闹的去处便是上元河上的“元灯廊”了。
上元河位于京都城东,占地并不算广,长不过纵横南北十几里,最宽处约六七丈,却是城中历史最为悠远的一条河流,要比风国建朝还要早上百年之久,据传是往上三朝之前,先人治水之时命人开挖出来的一处蓄水库,经过数百年的变迁,终演变成了今日的上元河。
而“元灯廊”则是风国开朝当年,孝宪帝命人建在上元河上方的曲折长廊。
长廊建于上元河正中央的位置,由多根石柱钢钉稳妥支撑,分为两长两短总共四条,呈‘井’字形架在上元河上。
每到上元节,元灯廊檐边便会挂满五彩缤纷的花灯——起初是由官府布置操办此事,然多年下来,便逐渐演变成了由百姓们自己前来悬灯,百姓们向来认为此举意寓着祥瑞安康,一人一盏的亲手往上挂,每年总也能挂的满满当当的,一来二去,携家带口的来元灯廊挂花灯,俨然已经成了连城的一项风俗。
“婆婆这儿卖的灯不光能祈福,还能求姻缘咧——”上元河边卖花灯的婆婆一脸深意地看着梁文青说道。
梁文青愣了一下。
这婆婆大概是瞧着她年岁不小了还梳着姑娘发髻,觉着她姻缘不妙,不太好嫁?
一侧的宋春风脸色不自在了一下,后忙地跟上前头的梁平与庄氏,干脆不同江樱和梁文青她们一起逛了。
大过节的提什么姻缘啊,真是糟心……
梁文青的脸色仍旧不怎么好,而卖灯的老婆婆却仍不知已戳到了面前这位姑娘的痛处。口若悬河地夸大着元灯廊的灵验之处,就连‘去年有个姑娘在她这儿卖灯许愿求姻缘,来年再过来的时候,连孩子都会走了’这种根本经不起推敲的瞎话也胡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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