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来到云展院之时,果见晋觅在院中长廊下,坐在游廊一侧的栏杆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提着个鸟笼子逗弄着笼中色彩鲜亮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大鸟儿,正同一侧弓腰打哈哈的小厮说着什么。
“大公子,好像是夫人过来了……”眼尖的小厮低声提醒道。
大概是今日在升云寺中不慎目睹了竹林中的那一幕的缘故,以至于现如今一瞧见谢氏找过来,小厮便觉得这位大夫人是来为表姑娘‘主持公道’来了。
晋觅觑着眼睛往廊外瞧了瞧,见果真是谢氏,并不慌乱,只将手中的鸟笼递了出去,口气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带下去好生伺候着,掉了一根儿毛本少爷都饶不了你——”
小厮连忙将鸟笼子接过来,满口应下便退去了。
眼见着谢氏带着几名丫鬟走进了廊中,晋觅也不打算起身相迎,直到谢氏人已要来至他跟前,他方口气淡淡地开口问道:“不知母亲是有什么急事找我?竟劳母亲亲自过来了。”
他虽从未拿谢氏当作母亲来看过,但还不至于针锋相对到明面上的称谓都不肯给。
实话讲,谢氏待他还算不错,尽量的给他自由,同时还会帮他解决一些难题,偶尔还能在他后面帮着收拾收拾烂摊子。
可他偏生就是对谢氏亲近不起来。
这大概是因为……他虽然不够聪明,但却自小便隐约感觉到了谢氏也并非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他。
对他的所谓关心,也充其量不过就是一种责任罢了。
甚至偶尔,他还能从谢氏的眼神里感受到一种十分隐晦的瞧不起。
他是晋家的下一任掌权人,她一个破落士族家嫁过来的女人凭什么瞧不起他?
可谢氏从未将这种瞧不起表现出来,他自也找不到机会发作,于是只能从诸多小事上与她做对,为的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从未拿她谢氏当母亲看待过——
可这个女人,偏偏不管何时何地,都一副淡若清风,宽容大度的模样,仿佛不管他怎么做都激不起她分毫怒意。
比如眼下,她仍是一副得体至极的姿态,仿佛她根本就不是那个连儿子都请不动只有主动找过来的人一样,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一副正常母亲的口气询问道:“今日不是说好了一道儿去升云寺烧香用斋的吗?怎么你也不说一声,就独自带下人回府了?”
晋觅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臂仰头看着谢氏,表情满是傲慢与不屑,不答反问:“是不是表妹跟母亲说什么了?”
谢佳柔以为谢氏能给她做主吗?
难道谢氏还能为了一个区区外甥女的名节,让他这个晋家嫡长子娶了她不成?
顶多做个妾了不得了。
如此正好,全了他的心愿。
他的东西他扔了可以,但不能被人抢了去。
却见谢氏摇了头道:“佳柔并未对我说什么,而我倒是有几句话想交待于你。”
晋觅又是一声冷笑。
此处是外廊,没个座处儿,谢氏只有站着,而晋觅一直维持着翘着二郎腿倚坐在栏杆上的姿势,全然没有起身或是要换个地方说话的打算,就这样一脸傲慢的看着面前的谢氏,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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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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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脸上的神色半分波动也无,讲道:“对于你祖父和你父亲的打算,母亲知道你心中有诸多不满,但母亲希望你能将目光放得长远一些。”
再直白的话,她也不方便说了。
可晋觅听得明白。
他知道谢氏讲的‘打算’,是祖父和父亲有意促成他与江樱的亲事一事。
谢氏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仿佛就点燃了晋觅内心的一团怒火。
“我的事情不必你来多嘴过问!”晋觅的口气顿时沉了下来,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转身便走,丝毫情面也不给谢氏留。
谢氏身后的几名贴身丫鬟面面相觑着,皆是是觉得大公子此举未免太没有分寸了,夫人如此好意他不肯领受也就罢了,竟还如此落夫人的颜面。
谢氏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看着晋觅的背影,略提高了声音说道:“你真以为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吗?母亲不妨与你直说了,一旦孔先生正式认了江姑娘做孙女,这天下各方文人与势力只怕是要为这门亲事抢破头了,孔家嫡系百年来一脉单传从未出过女子,此番若能与孔家联姻,你可知这门亲事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这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机会,他竟还往外推!
这一层意义,晋觅的确是不曾想过的。
他只知道那姓江的丫头出身低贱,不配做他的妻子,且仅有的几次见面,回回都落了他的面子。更何况上次在清波馆真的动手打了前去负荆请罪的他!
他怎能娶这样的一个女子进门?
晋觅的脸色虽然仍旧难看,但却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今日在升云寺中我见到了江姑娘,其眼伤尚未恢复。”谢氏讲道。
晋觅稍作一怔,片刻后不由语带嘲讽地讲道:“母亲今日之所以让我去升云寺,便是为了安排我同她见面?”
他事先竟是一无所知!
何时竟轮得到她来擅作主张的安排他去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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