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品的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所有可能,末了又补充一句:“二位可能不知道,我虽然是这丫头的亲叔伯,可这丫头前几日刚将我们给告上公堂去了,这几天我和我那三弟都忙着筹银子缴罚金呢,再加上有官府的命令在,我们实在也没那个胆子去再去找她啊——”
这是在撇清关系,生怕被江樱给‘连累’了……
晋起深吸一口气,强自忍住要将手中的拳头给抡过去的冲动。
真不愧是一家人!
一开口让人听了就来气,这说的都是他娘的什么跟什么!
少年人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刚要再问最后一遍,却被石青抢在了前头开口,“你也别在这儿跟我们绕圈子了,方才你那番话我们都听见了,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方才应当是在责怪你三弟回来晚了,且还问他事情办妥了没有——你敢说你所说的‘事情’,同江樱姑娘被人挟持一事没有干系吗?”
“什么?樱姐儿……被人挟持了?!”江世品大惊,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石青见他反应,眼神微微一动,而后道:“就在今日晨午之间——”
“我的天……”江世品表情震惊,喃喃道:“这事我真的不知道……”
晋起皱眉。眼中几经思索,再次发问道:“另一个人去了何处?”
正是进门的时候刚问的那一句。
“我三弟他不过是出门筹钱去了!”江世品总算弄明白了晋起和石青的来意。
原来是找他要人来了!
竟然怀疑到他们兄弟头上来了!
“出门筹钱须得避开官差?”晋起眼中冷意咄咄逼人。
江世品没由来便打了冷颤,摇着头道:“这个我不清楚,他只说借钱的人身份不一般,不能叫旁人知道……所以这才避开了官差的耳目。”
“不一般?”石青眼中神色一变,继而冷笑一声,问道:“哪怕是往赌坊里借高利。官府也断不会管。你这说法未免是有些讲不通了吧!”
江世品只摇着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脸色变幻了半晌,嗫嚅道:“总之我们是绝无可能拿樱姐儿来冒险求全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大哥的亲生女儿……”
越往后说,声音却是不自觉的越来越低。
还待再开口为自己和江世佑辩解,却觉喉咙忽然一紧,待反应过来之后。已被一只骨节分明此刻却青筋暴起的手紧紧地扼住了脖颈。
惊慌失措的江世品刚欲挣扎,却觉被禁锢的力道倏然又大了许多。他甚至能感觉到若是对方再稍一用力,自己的脖子便要被生生拧断了!
江世品再不敢动,对上那双已然渐变成暗蓝色的双眸,用眼神苦苦地哀求着。
“再问你最后一遍。另一个人去了哪里?”晋起的口气里带着已经消耗殆尽的耐心。
“我……”江世品想发声,却只能艰难地吐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字眼,唯有摇着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晋起手上的力道又收紧了一些。
他敢肯定这个男人绝对知道些什么!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同他兜圈子——
江世品的脸已成可怖的酱紫色。瞧着面前这张俊气却杀气腾腾的脸,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这个少年的手中一点点的流失。
有生以来。江世品第一次尝试到了面临死亡的恐惧。这种恐惧感令他无暇去思考其它,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想死,要活下去!
“我……我说………”江世品用尽了最后仅有的气力吐出了这几个字来。
虽然他也不甚确定,但好歹也是一条线索,且现在事关的不仅是樱姐儿的生死,还有他自个儿的性命!
临坐牢临坐牢了却还碰上了这样的阎罗王,天知道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晋起豁然松开双手,江世品被他的大力带的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撞上隔开东间的墙壁上方稳住了身形,张大了嘴巴拼命的呼吸着,额上豆大的冷汗顷刻间便落了满脸。
“还不快说!”石青焦急地催促道。
竟然真的知情!
江世品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算是勉强顺过了这股气儿来,然而呼吸依旧粗重急促,道:“我说,我说……二位饶命……”
……
日头偏斜,申时末。
两匹棕马打头,后面跟着一辆蓝布马车正朝着城外疾驰而去,所经之处扬起一阵土黄色的浓浓尘烟,随风在空中飘散开来,似将四周都提早染上了昏黄的暮色。
京城十里外,笔直的南北官道西侧,是植满了松柏树的密林。
密林再往内,便是无人不晓的西郊墓地——这名字说的好听,实则却多以乱葬岗的名头出现在人们的口中。
埋在此处的,多是无名的白字碑,有冻死在街头的乞丐,有外地过来或因病或因饥饿丧命的难民,还有因打架斗殴丧命、家中无人肯收尸的穷鬼恶霸等,再或者是哪户有钱人家因犯了过错被主人打死了的丫鬟小厮,嫌麻烦的都往这儿扔。
衙门里一直设有处理这些尸首的衙差,被当地人称之为‘葬头儿’,而这些做死人活计的‘葬头儿’却不怎么尽职,想活动活动手脚,或是上头有特意交待的时候。拉过来的尸首还能给好好地挖个坑埋了。而有的甚至就地扔进臭水沟里,任由其*,为野兽啃食,长年累月的下来,墓园四处可谓白骨森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