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玉想起那晚的乱葬岗里卫嘉玉验尸的情景,焦冼死的蹊跷,好端端的已经扎进心口的匕首怎么会断成两截,想来就是那会儿,他对隗和通起的疑心,猜到他并非是个同表面那样丝毫不通武功之人。
也幸亏他思虑周全,最后不但救了南宫易文,也使自己免于一难。
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兄长,全身上下恐怕长了一百多个心眼,虽然不会武功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这些心眼要是算计起人来,只怕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她心里生出几分难以言语的滋味,这个卫嘉玉当真是闻朔的儿子吗……
南宫仰还在继续说:“这回是我们南宫家又欠你一份人情,你可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
闻玉却想起她那几斤猪肉来,悻悻道:“我没什么要你报答的。”
南宫仰却坚持道:“你不用急着回答,你将来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来姑苏找我……我们,南宫家在江南很有名气,或许能替你想法子解决一二。”
闻玉从没出过远门,不由得问:“江南是什么样的?”
她这一问,南宫仰立即来了精神:“江南最是漂亮不过,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他张口念出两句诗,一抬头撞上女子如春水般清澈惑人的眸子,少年脱口而出,“你来姑苏,我亲自带你去看。”话刚说完,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刚刚褪下的红潮又一下子涌了上来。
闻玉眼睁睁看着他忽然间慌慌张张地起身:“我……我去看看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说完像背后有人追赶似的风风火火出门去,留下闻玉一个人在屋里摸不着头脑。
南宫仰出门没多久,都缙便带了人来到她屋里,闻玉抬头一看,发现是与他们同行了一路的老僧,心中正感到奇怪,便听都缙介绍道:“这位是无妄寺的雪云大师,雪云大师会些医术,不如让他替姑娘看看吧。”
名唤雪云的老僧双手合十同闻玉点了点头,他生得慈眉善目,闻玉便也伸出手叫他诊脉。
都缙从屋里退了出去,屋里安静许久,闻玉渐渐有些走神。她侧头看着窗台上放着的兰花,那盆兰花是从闻朔的书房搬过来的,应当是有人替它浇过水了,看起来比前几日精神了些,不过还是耷拉着叶片,看上去了无生气。
闻朔是个不太擅长养花的人,只有这盆兰花在他手底下活得最久,因此他伺候得也格外细心一些。闻玉一度觉得这盆花在他心中的地位快要高过自己了,没想到他这会儿说走就走,将这盆花与她一同就丢在了这里。
正这样胡思乱想的功夫里,雪云已收回了手:“施主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闻玉摇摇头。
老僧点头道:“看脉象施主体内真气已经平复,也未伤及肺腑,稍作调养应当很快就能痊愈,不过施主可知道自己身上中了毒?”
闻玉一愣:“什么毒?”
“此毒名叫思乡,月满如璧之时体内真气翻涌源源不绝,明月如勾之时,体内真气便又会逐渐消逝与常人无异。施主这毒应当是出生便在了,多年未发,只是因为有人封住了你的真气。但那晚施主与封鸣对掌,体内真气冲破气海,这才使得思乡之毒又重新发作。”
要不是听都缙说这老僧是个什么寺来的和尚,听上去似乎颇有些名气,闻玉几乎就要将他当做哪里来的骗子了。
她这反应本也是意料之中,雪云从容道:“施主若是不信,可以探探此刻你自己体内的真气。”
闻玉听后将信将疑,聚气凝神果真感觉到体内真气充盈,与过去截然不同。若说以往体内真气不过涓涓细流,此时气脉大开,如江河奔腾入海,有两股真气在丹田对冲,那晚天坑下那股鲜血翻涌的感觉又有卷土重来的征兆。
闻玉猝然睁开眼,又听老僧劝道:“施主如今气脉刚开,还不知道如何控制体内真气,还是不要轻易运功,免得体内毒性发作,走火入魔。”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感觉那上面好似还有烈火灼烧的热度,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接受自己身上的这番变化,但对他的话已经信了三分:“这毒发作会怎么样?”
“此毒十分罕见,据老衲所知,施主中毒多年却并未察觉此毒存在,除了有人封住了你的真气,二来与这山中气候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只要施主此生不离开沂山,不动用真气,这毒虽不能解,但也多半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此生不离开沂山……
闻玉发了会儿愣,在今天之前她确实从没想过离开沂山。
她从前有过许多打算。比如她回来前计划着去东街的酒肆沽二两酒,村西孙家的儿子前两日好像托人又来家里说亲,她悄悄跑去孙家威胁了人家一通,这事儿不知道有没有传到闻朔耳朵里,他要是知道了,她得拿这酒来哄人;她还计划着等过两年攒点银子,把家搬到镇上去,这样她进城的时候,可以找个人来家里照顾闻朔……
这样的打算她做过很多,但是所有的打算里,从没有一条是不包括闻朔的。
可现在他不在这儿了,她就只剩下了一个打算,就是要去找他,问问他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儿。
雪云见她微微走神的样子,又说道:“闻施主要是不愿留在山里,还有一个法子。老衲虽不知道这毒的解毒之法,但我师弟雪心多年来对世间奇毒多有研究,施主要是愿意,可以随老衲一同去无妄寺,他或许会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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