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至今都忘不了,她初见他那一天的画面。
男人俊美如同漫画里走出的王子,皮肤冷白,唇色殷红,黑卷发湿漉漉搭在脸侧,露出的腰腹竟有肌理完美的人鱼线。
只是腹下几道血迹驳痕,侵染在水里,俊美冶艳到荼蘼的感觉。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抬回家,可等她进屋上楼去取个伤药的功夫,他却已经好端端站在了院子里。
云舒回想起那时的情形,才突然惊觉自己当时真是太粗心了。
海角村四周都是大海,他是从哪里飘来?他既没有溺水,也没有呛腹,却只是在腰上受了伤。而什么样的人落水后会在腹部受伤,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是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站起来的
如果他是从就近的船只落水瞟来,那为何这么久了,从未有人来寻找过他
而且她所一直认为的他脑子失忆,他是真的失忆了吗?
云舒抬手捂住面颊,想到这些,就觉得心头一阵乱七八糟,深觉自己完全就是个傻瓜。
她忽然别过手,看了看自己手肘上当时骑自行车擦伤的地方,那里已经白嫩如初,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她又起身挽起裤脚看了看膝盖。
也是同样的,膝盖平滑白皙如初,完全看不到一点皮肤擦破伤口的痕迹。
云舒就那样抱着双膝坐在床头,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呆呆发了会儿愣。
她现在再回想当时那个医生说的话,说他的大脑不仅没有任何损伤,还比寻常人构造发育得更好。
可她却一厢情愿地觉得他是因为落水磕到了脑子失了忆。
从头到尾,他好像都没有否认过她认为他失忆这件事,他为什么不否认呢?
云舒忽然又想起,那天晚上,他们俩在海边散步时,她问他的头发是天生自然卷吗,他说了一句,从他有记忆起他的头发就是这样。
云舒突然觉得自己真可笑。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失忆,她却跟个傻子一样,在那儿自说自话。
是不是看在他眼里,觉得她好蠢好好骗啊。
她拉开抽屉,今天早上她将那条裙子叠起来放在了抽屉里。
抖开裙子,银河华光瞬间洒落满屋,云舒手指拂过光华如云的裙摆。才一个晚上的功夫,他身上既没有钱,也没有证件和手机,他是哪里拿来这条裙子送给她的?
云舒把裙摆盖到自己脸上,翻身扑在床上,长长一叹。
殷鸾坐在外间沙发上,听着里面云舒烦闷的长吁短叹,心里也很难受。
她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殷鸾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可他又该说什么呢,他该如何开口说起呢。
说他其实不是人类,他只是因缘巧合从海底王宫化形上岸的一个鲛人吗?
她被吓到了怎么办。
她若是因为恐惧而害怕他怎么办。
鲛人在身份在人类世界曝光,必然会引起众人的恐慌和觊觎。
祖母再三叮嘱他,鲛人不能让人类知道他们的身份,否则会带来灾难,会受到伤害。
他终究和人类是不一样的,阿舒会接受他这样的身份吗。和她不一样的身份,一个奇奇怪怪的,人类眼中生活在海底的怪物。
殷鸾眼神悲伤,看着那扇隔绝他和她之间的木门,就那样一动不动在外厅坐着,一直到深夜。
云舒也毫无睡意。
她用手指摩挲着那丝滑垂顺的群裾,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一样睡不着。
她一会儿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一会儿想到那个在海底遨游的梦,一会儿又想到这个世界的剧情,整个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理不清剪还乱。
云舒摁开手机,发现收件箱里还有一条未读语音。
她疑惑地微微拧眉,点开信息,听到段天泽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云舒,咳,我是段天泽。想必你也听出来我的声音了。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段天泽的声音在那边顿了几秒,才继续:
我想对你说声抱歉,以前的事,是我做得有点过分,从未顾及过你的感受。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和我赌气就做出未加深思熟虑的决定。就算将来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虚伪的骗子。
我不是要在背后说谁的坏话,其实那天,我约你吃烛光晚餐,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不过你情绪激动,根本没听我说完。
云舒,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以前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虽然我知道现在才明白这一切已经有些晚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就这样,希望你能想清楚。
云舒在听到段天泽的声音时,其实就眉头一皱准备关掉的,可她手伸过去时,眼神往门外一移,突然意识到这门隔音效果应该没那么完全。
那人坐在外头,是有可能听到的。
云舒想了想,故意把外放声音调到最大,将段天泽这段留言给放完了。
她就是故意放给他听的。
放完段天泽这段录音后,云舒终于觉得神清气爽,想象着卧房外的男人在听到段天泽这些话后是什么反应,才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
她往床上一倒,扯过被子,翻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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