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扶清说完那句话后,也不顾她们的脸色如何,踏上木梯就回房间。
*
谢宁坐在矮榻上发呆。
她眼睛无神地看着拎水进来的许扶清,脑子想着四月初四这个日子,在古代,并不是很吉利的数字。
但却是他的生辰,就是明天。
保不准也是她的死期,按许扶清奇奇怪怪的脑回路,一定会选一个特殊的日子来用自己喂蛊虫,明天就挺合适的。
浴桶水满了,水雾袅袅,房门和窗关得牢牢,莫名添了几分旖旎。
许扶清把木桶放一边,从屏风后面出来,谢宁听到声响,抬头看他,又低头看自己被弄得脏兮兮的白裙,一脸感激。
谢谢小夫子,你先出去,我很快就会洗好的。
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瞬。
烛火下,许扶清骨肉匀称的手搭上自己的红色腰带,更显宽肩窄腰,眸中是淡淡的不解,纯良的长相愈发显得无辜。
他凝视着她,语调慢细道:我要沐浴了,你若是想到门外就到门外吧,待会儿再进来便可。
谢宁的脸瞬间红成猴子屁股,耳垂似要滴血一样,尴尬到能抠出一座城堡,你原来还没洗啊?
她以为他早就洗过了,身子香香的。
脏了。许扶清音调不变的温柔,想到刚在木屋前遇见的那些人,嫌恶地补上一句,也臭了。
哪臭了?谢宁吸了吸鼻子,松木香是有点儿香中带苦,但也万万跟臭挂不上钩,自己还挺喜欢的。
好吧,还有的就是她自作多情了。
谢宁捂了捂发烫的脸颊,赶紧两步并一步地打开门跑出去,再把门关上,外面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但她忽然不怕了。
房间内,许扶清将视线从门那里收回来,不慌不忙地解开红色腰带,挂到屏风上。
褪下红色外衣之时,他掏出放于袖中的帕子,还有那张被揉皱得不成样子的纸,微微摊开,又看了小半晌。
字。
真丑。
纸又被捏成一团地塞回帕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吱地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在安静的夜晚里就算是细微的声响也显得刺耳。
房间里的光线溢出来,快要睡着的谢宁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站在门前的人形轮廓也清楚了不少。
她抬起眼皮,昂首地看着他。
小夫子。谢宁唤他。
少年微湿的墨发披散着,穿着一袭明艳的红色中衣,腰带随意地打个了结系好,两道带尾微垂,露出来的白皙皮肤因水雾熏染泛着淡淡的红晕,唇瓣自然艳,像是经历了一番什么。
谢宁咽了咽,眼神往别处挪。
他把在门板上的瘦长指骨微微曲着,指甲修剪成圆弧形状,瞧着很干净,指尖一改往日的苍白变成粉色,哪哪都诱人。
她再次挪了挪眼儿。
即便是刚沐浴完,松木香味也不减,反而更加浓烈,但又不会呛鼻,属于很好闻的那一种。
因为谢宁站到累了,所以现在是蹲着的。
她从这个角度看又能看到许扶清微掩在衣摆下面的窄瘦脚踝。
他好像习惯在房子里不穿鞋,白得像死了几日几夜的脚背隐约可见青筋,却又不碍清秀好看。
许扶清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手掌轻柔地向下探,捞起谢宁的手臂,将她拉起来,语气没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到你了。
啊?她蹲到腿都软了,脑子也不太灵光。
谢宁进到房间才发现屏风后面摆放了两只浴桶。
没用过的那只浴桶水温刚刚好,原本两只浴桶放的都是热水,压根没兑凉水,她总算知道他的皮肤为什么突然那么红了。
活生生烫红的。
*
谢宁洗到一半,才想起自己没有新衣裳,若是洗完再穿回沾满了泥土的那一件,跟没洗澡没区别。
灵动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染上一抹懊恼,黯淡了不少。
紧闭的窗户被摇晃的树枝刮过,打下一道阴影和发出些声音,她吓一跳,快速地跨过浴桶,擦干身子站到屏风前。
谢宁打算伸手拿脏衣裳穿的时候瞧见了搭在旁边的新衣裳,还是白色的,素雪千水裙。
但比之前那件做工更精致,布料也更好。
这下子谢宁不得不承认许扶清的眼光还挺好,选的裙子大多都合她的口味。
不用多久,谢宁穿好衣裳,绕过屏风,放眼看房间,又出去了的许扶清至今还没有回来。
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物件虽不多,但该有的也有,她一一看过矮榻和床榻,还有放衣裳的柜子,最终走到梳妆桌那里。
摆在梳妆桌的铜镜边雕纹华丽丰富,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谢宁坐上木凳,看着里面倒映出来的自己。
静坐不到一会儿,一只秀美却没什么血色的手拿着一把檀木梳将她的发丝一梳梳到底。
午夜梳头?
谢宁心口一颤,吸了一口凉气,想站起来,但被许扶清轻轻地摁住双肩,只好又坐回去。
她望着铜镜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张脸,思绪千回百转。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像鬼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