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珏真是没把她的名声当回事,半点不像他之前的作派。
姜窈越想越生气。
只是再怎么生气, 人已经来了,这里还是人家府上, 姜窈只得过去见他。
裴珏正在正屋里等着她。
阿梨几个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顺带关上了门。
姜窈:
倒也不必这么有眼色的。
屋里的烛火跳动着, 姜窈坐在烛光旁, 一言不发。
她刚泡了澡,青丝披散着,发梢处还有些湿, 因在浴桶里待久了,双颊红扑扑的, 惹人怜爱。
裴珏眸色渐深, 先去里间取了氅衣,披到了姜窈身上, 温声道:穿上, 仔细着凉。
姜窈不会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她紧了紧氅衣, 不悦地问裴珏:夜已经深了, 您怎的过来了?若是被人瞧见了, 可如何是好?
她气呼呼的, 裴珏竟也觉得招人喜爱。
他在她旁边坐下,打趣道:现在知道晚上不能与我待在一处了?你忘了咱们还在延平府时,你
你别说了。
姜窈羞恼地打断了裴珏的话,一时间竟然把前段时日的敬称也改了。
她顿了顿,又暗含讥讽地道:那时我以为你是我的未婚夫婿,所以才倒是你,明明知道真相的,不也由着我了?
一席话说完,姜窈已是满脸通红了。
裴珏听出了她的埋怨之意。
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而是从旁边的黄花梨木雕花方桌上拿过一个匣子,在姜窈面前打开。
里头正是他曾说过的珍珠。
这些珍珠个个硕大浑圆,色泽颇正,装满了整整一个匣子,价值不菲。
若阿玥她们问起,你便拿这匣珍珠说事,就说我送的也是这个。
姜窈没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叫裴华玥她们问起,她就拿这匣子珍珠说事?
但很快,姜窈便明白了。
他放下了那匣子珍珠,又拿过了一个更大的盒子。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姜窈,眼眸中似盛满了万千柔光,他道:这才是我要送你的。
姜窈竟不敢与他对视,只低头狐疑地接过那盒子,打开后,见里头是一整块黄玉,而那表面却不是平整的,上头雕着一只兔子。
她愣愣地看着。
她搬到清芳园那日,裴珏送了她整套玉石雕刻而成的十二生肖。
她是属兔的,那玉石兔子做得比旁的要大些。
而现在,裴珏又送了她这个。
若说那时她是心慌意乱,那么这会儿就是心如擂鼓。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时间竟觉得手中之物烫手。
姜窈合上盒子,低着头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裴珏翘起嘴角,这真是意料之中的拒绝。若她就这么坦然地收下了,倒不像是他认识的姜窈了。
被拒绝了,裴珏也不气馁。
他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道:你若是不收,这兔子我可白雕了。
只言片语,却让姜窈心神俱震。
她倏地抬头看他。
裴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直叫姜窈手足无措。
她觉得自己喉咙发紧,张了几次嘴,才问道:那兔子,是你雕的?
裴珏毫不犹豫地点头,眸色尽是温和。
从前没做过这些,这玉又难得,不好直接上手,便先寻了些木头学着雕,然后寻了成色不好的玉雕,等练得差不多了,才敢在这上头上手。
去青州府的第一日,裴珏便淘了这么一块好玉。他想送给姜窈,却又觉得俗气了些,配不上她。
左思右想后,便决定在上头雕只兔子。这既合了姜窈的属相,也极称她的性子
平日里看着温和讨人喜欢,若真急了,那也是会咬人的。
雕只兔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在青州府的那些日日夜夜里,只要得了空闲,裴珏便用其他东西练手。
不知雕了多少只兔子,废了多少木头、玉石,才有了那块黄玉上那只。
听裴珏承认了,姜窈轻咬下唇,往他那双手瞥去。
裴珏的脸生得好,手也一样。他的手虽比姜窈大上不少,却也是纤长、引人注意的。
而这双好看的手上,那掌心、指腹处现下却有不少不易让人发觉的划痕。
那些划痕皆已结痂,深深浅浅、相互交错,无一不昭示着这双手的主人曾做过什么。
姜窈本还不信裴珏会亲自动手,就为了给她雕这么只兔子。
可看到了那些划痕后,再容不得她不信。
扑通扑通
她听到了自己比方才更清晰、更快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有力,而后又慢慢急促起来,像是已经冲到了嗓子眼,就快跳出来了。
姜窈不敢看裴珏,只撇过头道:既是如此,这礼更为贵重,我更不能要。
姜窈。
裴珏气笑了。
他扶上姜窈的窄肩,掰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他。
他道:你就非得气我?
姜窈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了头。
她不想气他,她只是不敢去想,裴珏为了她做这些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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