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男女互诉衷肠?杨蓁有些好笑, 拿起其中一张纸, 边看边说:这许谨怀才不遇, 郁郁不得志时,可是好一番牢骚抱怨。
这文人啊, 若是心中不忿,难免容易缅怀先人。杨蓁又抽出一张纸递给杨御史, 说:单是我读到的, 便有不止六七处这许御史缅怀先帝,盛赞先帝贤明之言。虽是赞扬先帝,可其言下之意, 杨大人,不需要女儿提醒您吧?
杨御史黑着脸,不言不语。
杨蓁看父亲的样子,眉眼带笑, 可说出的话却冷酷无情:那个章临只不过一句不及先帝, 就险些连读书人的身份都丢了, 这个, 杨蓁点点纸笺, 说:若是叫陛下知道了,您觉得许谨会如何?一手提拔许谨的您又会如何?
不会如何。杨御史仍旧嘴硬,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托您这两年有事无事地参公主殿下的福,女儿别的没学到,这怎么戳陛下肺管子,还是学到了一两分的。杨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了碗汤,随意地拿勺子搅了搅,散散热气,浅浅喝了一口,然后才又开口:都不需要再行添油加醋,只消让陛下把这言语与御史台,许御史挂上钩,就足以御史台被打进冷宫了。父亲,这是你想要的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终于,杨御史退让了。
女儿只是想告诉父亲,人生在世,必要有所取舍。杨蓁把刚才杨御史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她抚了抚袖口,说:女儿只是想让阿爹帮个小忙罢了。
公主之事牵扯重大,你以为是御史台不出声就能压得下的吗?杨御史冷哼一声,说。
女儿是阿爹的女儿,又怎么会为难阿爹?杨蓁笑了笑,说:女儿想请阿爹帮的忙,恰恰相反。
杨御史看着面前的女儿,眯起了眼。
这是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女儿,他教她读书写字,识人断物,结果这些最后反倒是用在了他的身上。
他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说吧,你们要做什么?
我想父亲坚持上奏,谪公主殿下离长安,去封地。
*
清音阁。
干杯!
某间包厢里,萧燕和范炟举杯庆贺。
自从回到长安,萧璃直接被带回大明宫,由皇后看管。
现在萧璃连公主府都回不去,自然更不可能出现在平康坊抢他们风头。现如今在平康坊,他们自然是想点谁便点谁。
这不,今日喝酒,便是嫣娘作陪,一个字,爽!
我父王说,这回萧璃不被关个一年半载的,是出不来的。安阳王世子萧燕放下酒杯,对范炟咧嘴一笑,说。
竟然要那么久?范炟惊讶。
私放质子归国,这可不是小事!萧燕说:我听说啊,之前那些看不惯萧璃行事的文官,都打算在明日大朝会上奏弹劾她呢!
这时,嫣娘一曲琵琶弹毕,范炟和萧燕停下对话,连忙叫好。
嫣娘微微垂首,浅浅一笑。
范炟和萧燕的心当即酥了一半。
嫣娘起身,走到两人身边,跪坐下来,拿起桌上酒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酒。
两人的心又酥了另一半。
范炟每每见到嫣娘,都觉得她又美又亲切,倒不曾有什么淫邪的心思。
公主殿下又未涉朝政,还能如何弹劾?嫣娘抬眸,盈盈地注视着萧燕,问。
这被嫣娘看着,萧燕立即忘了过去那些日子他在嫣娘面前丢掉的脸面,搜肠刮肚,想回答嫣娘,博她欢心。
罚俸,禁闭,驱逐,甚至剥夺封号。范炟倒是先开了口,只是他说这些时,脸上也没什么喜色,那帮言官也就能想出这些。
最好,他们能把萧璃撵出长安!萧燕眉飞色舞地幻想着:最好陛下随便指个贫瘠之地做她封地,然后就让她在那呆着吧!
这不大可能吧?范炟迟疑道。
确实萧燕想了想,也觉得不是很可能,但是幻想幻想让自己开心也好啊,幻想又不要钱。
嫣娘垂下眼,只是安静地继续斟酒,没有再作声。
*
这一餐饭,杨蓁吃得颇为开心,至于她阿爹开不开心,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吃完饭,杨蓁也应当回宫了。杨御史和杨夫人沉默地送女儿离家,杨蓁走得很慢,这一别,下次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在路过花园池塘时,杨御史猛地想到,这一阵子并未听见宫中女官有任何动静。
女儿在大明宫里做女官,杨御史自然会对其多加关注,且他本就身在御史台,任何风吹草动都应该瞒不过他的眼睛才对!
刚才他被阿蓁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竟全忘了这一茬。
杨御史站住了脚步,沉声问道:你所说的这司彩之事,发生在何时?
杨蓁停住脚步,轻笑一声:阿爹终于发现了?她抚了抚头发,说:是大约六七个月之前。
也就是说,杨蓁,或者说是萧璃,六七个月之前手中就已经握有御史台的把柄,却隐忍不发,任由他们的人上奏折参她行为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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