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虞抿了抿唇,垂着眼眸,轻声回答:我记着呢。
温夫人忍住了喉咙间的痒意,笑着看她,去吧。
温虞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见沈遇朝她伸出手,便浅浅一笑,将自个儿的手搭了上去。
温夫人就站在门前,欣慰的看着闺女和女婿手牵手离开,直到再不见二人身影,方才露出了些苦楚来吗,拿了帕子捂着嘴低声咳起来。
此话暂且不提。
待到同送她出温家大门的温成言和温成云两兄弟道别后,温虞上了马车,唇边的笑意逐渐淡去,她仍是端坐着,却看也不看对面的沈遇一眼,眼眸微垂着。
沈遇微蹙着眉头。
太安静。
是因为,身旁人此刻心中毫无所想?
亦或者是,他已经听不见身旁人的心声?
从前,他甚是厌烦耳旁的聒噪声没个消停的时候。
此刻,聒噪声消失不再扰他心神,却又觉得耳边太过安静。
安静不好吗?
一向喜静的沈大人,忽而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车轮缓缓向前滚动着。
正待他要开口时,外头展飞叩了车厢,压低了声音通禀道:大人,裴公府上派人传信,请您此刻前去一见。
裴公怕是不大好,没有多少时候了
车厢就这么大点儿,温虞想要装作听不见都不行。裴公,她是知道是谁的。
裴公,沈遇的顶头上司,殿前司都指挥使,年过六旬,年轻时伤了身子,落下一身病根,前两年身体愈发不好了,便对殿前司撂了手,一直在家中休养。
心下一沉,那句将要说出口的话,在唇齿间流转一回便被咽下,沈遇冷然的吩咐外头,停下,备马。
是,大人。展飞应道,马车立刻停下,又牵了匹马候在马车前。
路上行人脚步匆忙,纷纷避过。
而后又看向温虞,只简单叮嘱了一句,夫人,你先回去。便起身抬手撩开车帘,准备下马车,换马前行。
车帘外的雪花飘飘扬扬的飞舞着,车厢内的热乎气儿也被这雪带跑了似的,温虞忍不住握了握手,轻声应道:夫君,下雪路滑,你一路当心。
沈遇顿住脚步,他原是以为离开前,听不见她开口说话的,他头也未回,今夜我必定晚归,夫人不必等我。
他的耳边响起一声,谁要等你啊!
原是沉重的心情,好似有所缓解。
沈遇翻身上了马,看了一眼帘帐遮住的马车,神色倏然沉下,冷峻的眉眼犹如被这场冰雪覆盖,他轻踢马腹,朝裴家而去。
马车缓缓继续向前驶去,车厢内只有温虞一人,她仍旧端坐着,神色却逐渐变得茫然无措,她伸手轻轻抚过颈间,那里同她手腕一样,都留下了属于沈遇的印记。
即便这道印记会消失,可她知道的,在她心里,它们会永远都存在。
她终是忍不住,垂头埋在膝间,缓缓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他自己大病一场,性情大变,为什么要让她不好过?
他根本就不知道,她这些年有多么努力克制自我,才学会了她阿娘心目中上京贵女该有的一切品质,让她阿娘能够高兴。
他也不知道,她明明就不想在他面前失态,让自己看上去可怜又可笑。
所以,他作什么隔三差五的作弄她?让她不知所措,不能应对。
就像从前一样整日无视她,不行吗?
反正他们两个人成亲,不过是为了让两家长辈高兴。
沈遇明明就不喜欢她的。
不是吗?
沈遇真的是讨厌死了。
*
裴帅府前,禁卫把手森严,听得马蹄声疾驰而来,有禁卫上前同来人见礼,沈大人。
禁卫看向他的身后,又道:裴公吩咐,请您一人前去见他。
沈遇目色肃然,没有丝毫犹豫,扔下缰绳让展飞接过,在外候着。只身一人手无寸铁,随着禁卫入了裴帅府。
展飞手握着缰绳,望着那扇沉重的铁梨木大门,缓缓关上,心下一沉,裴公今日若去,殿前司二十四处卫所,只怕是真的会一分为二。
大人虽从未仰仗裴公,而在殿前司成功立足,得陛下看中,又掌刑狱司,即便二十四卫所并不全然听他命令,也无妨。
可如今对大人而言,多花些心力和时间,将二十四卫所悉数收服,也远比殿前司分裂成两股势力更有用。
可裴公是如何想的呢?他会眼睁睁看着殿前司在他去后分裂成两股势力。
还是说
展飞猛然抓紧了缰绳。
他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不经意往后撤几步,低声吩咐下去,裴府恐有诈,让人准备。有人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地。
不远处站着的禁卫们,似是毫无所觉。
裴家上下,皆是面色沉重,无一不为了家主即去这件事忙碌着。
裴公长子裴继斐,站在庭中大雪处候着,听见了脚步声,方才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向来人,沈弟,家父等你多时,你进去吧。
沈遇放缓了脚步,走到裴继斐跟前,抬手轻拍裴继斐肩上的落雪,裴继斐浑身一僵,又听得耳旁落下一声轻叹,裴兄,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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