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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檐下的灯笼,透出昏黄的烛光,笼罩在她的脸上,她的眉眼,她的眼中、她笑起来才会显现的梨涡里,她像是会发光一般。
    小骗子此刻的喜悦心情倒是心口如一了。
    沈遇转过身去,看着漫天雪花,他漫不经心的想,今年自入冬起,下雪下足了两个月,今夜这场雪,就如同这两个月以来每一场雪般,微不足道,何来稀奇?
    若是哪一年的冬日没下雪,那才该让人惊叹。
    可温虞像是入了迷不愿走。
    他竟也生了一二分倦怠之意,卸了力,靠着窗沿,抬头看着这场雪,不置可否道:雪景年年有,有何稀奇。
    听见沈遇这般问,温虞竟生了几分怀念,有许多原本自以为遗忘的记忆,呼之欲出。
    温虞还记得,在蜀州的那几年里,她和阿兄阿弟,每一年的冬天都还是会为了下雪而欢呼,还会想方设法的留住雪,亦或者用脸盆、瓦罐去接雪,又或者是在下雪天里,张大了嘴巴,仰着头,任凭雪花落进嘴里,品尝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阿爹阿娘,也从来都会在旁看着她们嬉戏打闹。
    可又是谁知道,会有一天,天子传召,阿爹调任上京为朝官,莫说是阿爹欣喜不已,便连她也跟着高兴。
    上京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天子脚下,听说连糖葫芦都比蜀州的大个儿,更甜一些。
    她们一家人,便随着阿爹的调令,举家搬迁,千里迢迢来到皇城。
    到了上京,年年冬天都是大雪漫天,可还不等她玩够雪呢,就被阿娘拘在屋子里,不准再往雪地去翻去滚,去将雪捏成团,堆成山。
    她要有上京贵女的仪态和教养,言行举止都应当优雅从容,进退有度,那些个在雪地里蹦来跳去的举动,可再不能有了。
    她们搬来上京,真的已经有好多年了,她都快要记不清家乡的模样了。
    只记得上京的糖葫芦其实同蜀州的味道差不多。
    而今,她也过了那个一心想要去尝雪是甜的还是苦的,躺在雪地里是不是和躺在棉被上一样柔软,非要追着阿兄丢雪球打雪仗的年纪。
    可那些在蜀州的年少时光于她而言,是不是反而比现在,只能站在这窗前,静静地看着大雪落下更快乐呢?
    她忽而就忆起了蜀州的冬天,怕会再次忘记,便迫切地想要诉说。
    蜀州的冬天,从来都不会下这样大的雪,不是片片如鹅毛般,而是一粒一粒绿豆大小、冰渣子似的雪,还没仔细瞧呢,它落地就直接融化成了水。
    很难得下一场大雪,却也是夜里悄无声息的下,面在地上,等到清晨太阳一出来,就会逐渐消融。
    温虞才开口说上两句,鼻子却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一抖,惊觉她好端端的怎么就同沈遇说起了往事,她还差一点点就冒出了本性,说起那些个调皮捣蛋的年少往事。
    那可不能说。
    她倒是不怕自己沈遇嘲笑,却怕沈遇说她没有教养。
    她连忙去瞄沈遇的神色,却见他静默的看着前方,像是也在赏雪,又想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冷峻的侧脸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之意,好似并没有听见她说话,倒是有些像从前的模样了。
    于是她放松了下来,便也不说话了,静静地赏着眼前越发密集,层层堆叠在一起往下垮落的大雪。
    沈遇耳边响起了今晚的第二声叹息,姑娘家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的玩一场雪呢?
    哪怕是只能团一个小雪球呢?那这个冬天该有多快乐呀。
    他心不在焉的想,团上一个小雪球就能快乐吗?
    他的模糊记忆里,年少时好像是有那么一段时光,过的很无忧无虑,后来的春夏秋冬,四季轮转,于他而言,又有何区别。
    快不快乐,都没什么区别。
    大抵是吹久了凉风,她方才打了一个喷嚏,没过片刻,就连着开始打第二个、第三个喷嚏,浑身的热气儿都快要散尽了,连呼出来的空气都尽是冷气儿。
    忽而,眼前一黑,一股犹带着热度的厚重包裹住了她发冷的身躯,待她重见光明时,便见自个儿身上多了件宽大不已的玄色氅衣,那不是沈遇身上穿着的那件,又是谁的呢?
    很暖和,霎时就驱散了所有的寒冷。
    沈遇低垂着眼,为她理着领口的结扣,淡然道:明日清晨便要入宫赴宴,夫人可别着了凉。
    温虞回过神来,氅衣下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抓着袖口,双眼不知道该看哪里,只好低头看着沈遇系结扣,沈遇的手指生的修长,系索在他手中顺畅自如的绕来绕去,不过三两下,便系好了一个结扣。
    那是个极简单的结扣,远不如她自己打的好看,她终于憋出了一句,夫君也该早些洗漱,去去寒气。
    沈遇收回了双手,嗯,今夜我还有公务,会宿在外书房,夫人早些歇息。说完这话,他便离去。
    片刻以后,温虞探出头去,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人影消失不见,这才伸手关了窗户,转过身后,却背抵着墙,手轻轻地拢住氅衣。
    方才她心跳的可快了,这会子才缓缓地降下来。
    她的心跳为何会这般快?
    陈嬷嬷打外头进来,一眼瞧见温虞脸通红,还以为她是吹了风又给吹伤了,吓一跳,姑娘,可快些回房,喝碗姜茶去去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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