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鸢是初中的时候突然转来的。
刚来的时候,胆子很小,同性的Omega还好,如果是Beta或者Alpha靠近她一点,她都会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吓得缩成一团,眼神惊恐。
可是她长得太漂亮了,像是个瓷娃娃一样,就算她不说话,也从来不笑,也会有那个年纪,性别刚刚分化,春心萌动难以自抑的Alpha蠢蠢欲动地朝她靠近。
肖雨兔最开始只是看她战战兢兢的太可怜了,才会在又一个Alpha同她搭话,她害怕得面色苍白缩在墙角的时候,过去把那个Alpha赶走了。
那个时候肖雨兔看她嘴唇张张合合了半天,最后也没蹦出一个字,当时也没多想,见任鸢没事就直接走了。
因为那段时间秦朝莫名奇妙开始缠着她,不,他是从小就莫名其妙缠着她,只是那段时间缠得更紧了,下课的十分钟都非要从自己班的教室跑过来找她,把她搞得不胜其烦,再不找个地方呆着秦朝就又要过来了。
然后在两周后月考完的家长会后,突然被任晴找了过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在这之前倒是听过与他有关的传闻,班上的同学在传,说新来的转学生有个帅到人腿软的Alpha哥哥,每天都会接送她上学。
肖雨兔站到任晴面前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人确实和传闻中的一样,身形挺拔五官精致,最难得是他身上没有Alpha身上普遍可见的飞扬跋扈和攻击性,说话也儒雅随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内敛于他柔和的眉眼之中。
难怪班里那群Omega的同学这段时间放学一个比一个不积极了,就好像转学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才是学校真的响了放学铃。
不过肖雨兔向来没有什么浪漫主义细胞,睁着“睿智”的眼睛,大咧咧就往他面前一站。
“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你好,你是肖雨兔同学吧?”男人笑着问。
“对。”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可不可以跟我妹妹交朋友?”
她眉梢一挑,男人的眼神看着挺真挚的,可是他的笑容从始至终完美得无懈可击,莫名让她不太喜欢。她还敏锐地看到,就在他的身后,走廊拐角的地方,悄咪咪探出了一个脑袋,在和她对上视线之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她想了想,抬眸对面前的男人认真道:“如果是您来问的话不行,交朋友就应该面对面自己来提。”
“哦,好的。”
任晴听到她说这话,脸上的笑容依旧纹丝不动,让她心底微微有一点违和和不适感,可是他在说完之后朝她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向来是去找躲在走廊拐角后面的小姑娘了。
那之后肖雨兔本来以为任鸢会自己过来找她的,可是等了两天都没什么动静,甚至见到她还会躲。倒是秦朝听到消息跑来追问过她好几次,不停跟她确认任晴到底过来找她做什么,把她搞烦了,在他又一次黏着问的时候逮着他揍了他一顿,这人才罢休。
还是又过了两个星期之后,一节体育课,她在篮球场和班里那群Alpha切磋球技的时候,抢球拍歪了,篮球飞向场外,正中一个人窝在旁边坐着,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球来了都不知道躲的任鸢的脑门。
“嘭”的一声,听得她都忍不住“嘶”了一声。
毕竟是自己闯的祸,挥开周围几个跃跃欲试的Alpha,她亲自把这位忧郁又弱小的倒霉转学生扛去了医务室。
好在虽然声音听着响,但是那一球没给她砸出什么问题,也就是额头破了层皮,消过毒贴上创可贴就好了。倒是她被医务室的老师捏着耳朵说教了半天,等结束之后耳朵都捏红了,算下来可能她的身心损伤还要大一点。
体育课是事故多发期,好不容易有下一个不幸伤者进来了,她才终于松一口气,转头去看坐在医护床上,一直默不吭声的任鸢。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双手合十朝她道歉。
任鸢只是垂着眸,安静地摇了摇头。
她看着好像没有要回去上体育课的意思,要肖雨兔把她扔在这儿自己回去,她又良心不安。
纠结了一会儿,她干脆在床边坐下,本着至少态度要到位的基本原则,关心道:“你头还疼不疼?要是有什么头晕想吐的症状一定要说。”
“……”
“哎,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那群Alpha好胜心都强的不行,我要是下手不狠一点他们就要造反了。”
“……”
“还有你啊,就算是Omega也要好好锻炼啊,这反应也太慢了,隔着那么远要被打中才比较难吧……诶,你别哭你别哭!”
不知道她说的哪句话突然刺到任鸢了,她回过神的时候任鸢的两只眼睛都已经无声地蓄满了泪,一颗一颗顺着眼眶地往外掉。
肖雨兔手忙脚乱地帮她找纸,可是突然听到床上的女孩很小声地说了句话。
“……你讨厌我吗?”
“啊?”她着实愣了一下,“我不讨厌你啊,我讨厌你干嘛?”
哪知女孩听完之后眼泪涌得更快了,她呜咽道:“可是你不愿意跟我交朋友。”
“……”
属实给她整不会了。
她们两个人的友谊建立于这一天任鸢的哭诉和肖雨兔的兵荒马乱之中。
肖雨兔后来还想,这姑娘估计是内心太敏感了,她说的意思明明是“你让你哥哥来不行,但是你自己来就可以”,但硬是让她理解成了自己不愿意。
她们从下课一起上厕所的朋友做起,关系逐渐变得“很铁”,任鸢是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她的极大依赖,随时随地都表现得仿佛一个群成员只有她和自己的夸夸群群主,而肖雨兔虽然没有明说过,但是她自己的内心很清楚地知道,这个Omega朋友的存在极大程度上帮她消化了自己自从性别分化以来便无处安放的保护欲。
唯一让她有一点在意的是,秦朝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头一回在秦朝“单纯”的脸上看到了可以称之为“复杂”的表情。
不过她没在意。
在和任鸢变熟了之后,和任晴自然见得也多了起来,尤其是随着关系越来越好,她们还会邀请对方到自己家过夜。
每次任晴都会亲切招待她的,她也单纯把任晴看作是好友的哥哥,还因为他体贴又温柔,可以简称为“好哥哥”。虽然每次在和任晴说话的时候,看到他笑容柔和的脸,心里某个小角落总会有点不舒服,可是她都把它归结为了Omega对Alpha天生的抵触。
她那时候还把人想的很简单。
肖雨兔背着漫画和游戏机,站在任鸢家门外,把手指放上门铃的按钮,深吸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难以忽视自从那天跟好友打完电话之后,打从心底升起的一丝微妙的不安。
在初中还有高一,她们还会频繁到对方家里玩的时候,有一次,她在任鸢家留宿,两人窝在床上一人一个手柄玩着双人游戏,卧室的门被“咚咚”敲响了,门打开,是任晴站在门外叫她们晚上别玩太晚,早点睡觉。
“好。”她们两人一起应了一声,便继续沉迷于游戏。
还是肖雨兔的角色死了,等待复活的时间,她一边抱怨一边把手柄扔到一边,突然响起刚刚好像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就透过窗户的反光随意往门口瞄了一眼。
然后,她看到,原来卧室门边,任晴无声无息地,一直站在那里。
嘴角没有往常的弧度,眼神冰冷,就好像是……在看花盆里冒出的一颗杂草,脑子里想着,怎么才能快速高效地把它拔掉。
而她透过反光,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那个眼神是在看自己。
但是下一秒,她只是眨了眨眼睛,男人的脸上就又回复了往常的微笑,朝她点了点头,便关上门离开了。
速度快到她都疑惑那一个瞬间到底是不是她的错觉。
直到再然后,没过多久,因为一次意外,她被秦朝标记了。
那之后,曾经有一次,任鸢跟她提过,她闻到任晴身上信息素的味道,是水仙花的香气。
而肖雨兔那时的第一反应是,水仙花是有毒的。
鳞茎、叶、汁液,乃至于花粉,整株,都是有毒的。
肖雨兔又拿出了手机,她其实没跟任鸢约好今天要过来,但是从早上开始给她发信息她一条都没回,她实在按捺不住从心底里不断涌现的不安,便自己擅自过来了。
聊天框里,今早发过去的消息依旧没有回复。
微皱起眉,将手机塞回包里,她又深吸了一口气。
“叮咚——”
肖雨兔按响了门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