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纵观整间屋子,并没有出现一朵花,这些积雪究竟是用来干嘛的呢?
景澜低声道:师尊,这里好像还有另外的空间,里边似乎有生命迹象。
沈应眠闭上眼睛探测了一番,来到其中一口大缸前,在这底下。
古玄风会不会在里面?
沈应眠摇了摇头,不在。
景澜小心挪开大缸,我先下去看看。
师尊。景澜的声音很快从底下传来,沈应眠跟着跳了下去。
而后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如果说上边是古玄风的密室,那么这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囚牢。
密闭的空间里,每走几步就能看到铁链、鞭子、锯子,头顶是铁丝网,墙面是流沙墙,四周依然熊熊燃着火把,照亮墙面上淫秽不堪的画像。
这里的一切通通都写着两个字:压抑。
师尊,那里
景澜一步一步朝着暗红色的帷幕走去,鞋底踩到软绵绵的东西。
沈应眠走近,手指捻起,是雪。
景澜将沈应眠挡在身后,哗啦一声拉开帷幕,里头的场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牢笼。
帷幕下摆沾着湿漉漉的雪水,一捧一捧的雪花上踩满脚印,自外向里蔓延,一直到铁笼中间吊着的人旁边。
两只雪白的手被铁链拽着向上吊起,那人披头散发,头无力地往下垂着,单从外表上看,他跟那些雪怪很像,但不一样的是,这个人的肚子是瘪的,就像有人将他肚子里的东西都掏空了一样。
沈应眠不确定他是不是一个人,或者该叫雪人。
景澜偏头看了沈应眠一眼,后者点点头。
景澜朝那人靠近,刚走近一步,那人的身子便缩了一下,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不要不要
景澜听到了,那是个男人的声音,然而他说的话却叫景澜困惑。
不要了,我不要生我的孩子
景澜眼中难掩惊涛骇浪,师尊,他说他不要生孩子?
沈应眠怔怔看过去,和惶恐抬起头的男人对上视线,只是一眼,男人眼中的绝望瞬间决堤,他狼狈地低下头,铁链剧烈晃动着。
男人说头不住往下垂,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记忆中的某个画面掠过,沈应眠喃喃低语:姬容?
男人一缩,身子颤抖更加厉害。
沈应眠连忙上前,姬容,是你吗?!
姬容整个人战栗不已,脸被沈应眠捧起的时候,上头早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泪痕。
恩恩公,你别看我姬容死死捂着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三年前沈应眠第一次带景澜下山历练,在北原搭了间屋子住了一段时间。
一天出行,他遇到了一只被野狼所伤的白熊,随手替它疗了伤。
起初白熊并不信任他,每次沈应眠靠近都会凶狠地龇牙咧嘴。
直到有一日,白熊化人形时被沈应眠撞见。
白熊第一次慌了,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然而沈应眠什么都没说,还是一如往日将食物和一碗药放下就走。
白熊曾问他:我是妖,你不捉妖吗?
沈应眠只是笑,我只捉坏妖,你是吗?
白熊愣了一瞬,落荒而逃。
沈应眠却知道,白熊是为了救下一个被野狼叼走的小女孩才受伤的。
自此以后,沈应眠每到一处,身后总多了一只白熊尾随。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然而庞大的体型早就将他暴露无遗。
看到比树干还壮的熊躲在树后面,沈应眠忍不住笑出声,而景澜每次都气呼呼的,讨厌他夺走了师尊的注意力。
回琅峰宗的那一天,沈应眠不得不来到他面前,不能再跟着了。
也是这一天,沈应眠知道他叫姬容,不是什么白熊,而是一只雪熊妖,他生于冬天,长于冬天。
一别两年,沈应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墙边铺着草席,看来这就是姬容睡觉的地方。
沈应眠想将他扶过去休息一下,后者却突然表现出了极大的排斥。
他把我的孩子变成了真正的怪物。姬容捂着肚子慢慢蹲下,嚎啕大哭起来。
沈应眠心中震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们会救你。
离开之前,景澜给他留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还是元神,没法在这个时候将姬容救出去。
元神归位,沈应眠久久无言。
景澜握住他的手,才发现师尊的手很凉很凉。
师尊景澜搓着他的手,哈着气想将他的手捂热,却怎么捂都捂不热,师尊,你别担心,等明日结束惩罚我们就杀进去救他出来,在大家面前揭露古玄风的罪行。
不。沈应眠摇头,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沈应眠将自己缩成一团,痛苦地重复:不能不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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