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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煜只觉脑海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疼得袖中手指都在抖,这些人的反应明摆告诉他,嬷嬷说的也是这些人的心里话,只是她们没胆说。
    他因嫡子纵容了皇后,所以导致了眼前一幕。
    宫人觉得他偏听偏信,后妃觉得他只重视嫡子,无人信他,所以,在受到威胁时,就只会选择保全自身的法子。
    那日女子的话忽然又浮现在他脑海,她让他将泽儿带回御前,因为她也觉得他重视嫡子,只会让皇后变本加厉地谋害其余皇嗣,她护不住泽儿,索性让他来护。
    皇后伸手不进养心殿,所以,她也就不用担心他会包庇皇后而不重罚。
    她早就提醒了他,可他那时只觉得她在担心泽儿的安危。
    陆煜抑住喉间涌上的腥甜,话中不带一分情绪:
    传、令昭仪。
    刘安冷汗都掉了下来,忙忙跑着离开。
    顾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担忧,她担忧令昭仪会暴露,也担忧她会承担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可事到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晗细想了一番和令昭仪交涉的过程,她向来谨慎,从未落下过自己的笔迹或者贴身物件在外,哪怕令昭仪真的想要攀扯她,也不会有证据。
    顾晗向来不吝啬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任何人,但许是因令昭仪那张脸,过于和长姐相似,她对令昭仪的心情总有点复杂,哪怕这次所谓的合作,也未必没有这些情绪作祟。
    在刘安去传令昭仪的期间,产房内,皇后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间动静,却听得不清楚,下身撕扯般的疼,似有什么不断涌动,殿内嬷嬷慌乱担忧声不断响起,而皇后眼前似闪过她这一生的剪影。
    她看见她刚及笄就嫁入皇子府,那时皇上尚未封王,居住在逼仄的皇子所,整个居所尚不如她在家中时的院落大,那段时间艰苦但尚算充实。
    她又看见皇上封王,府中不断进了新人。
    她看见皇上和她渐渐离心,肆宠妾室,看见了她所有的少女心思和情窦初开都消散在那处小院子中。
    最后,她看见她笑得骄傲张扬,骑马蹴鞠,笑伏在娘亲膝上,娘亲抚着她的额头,亲昵地喊她囡囡。
    皇后眼角落下一滴泪水,她是国公府嫡女,京城出了名的贵女典范,被皇上亲赐皇子妃。
    皇后曾听说,人在临死前,会看见以往的一生。
    所以,她是要死了吗?
    隐约间似听见婴儿微弱啼哭声,她嘴唇动了半晌,才艰难出声:
    皇、皇子
    离她最近的奴婢听见她的声音,以为她要看公主,怕打击到她,只好避重就轻地说:娘娘放心,公主无事,只是睡着了。
    宫女看了眼被嬷嬷抱着的襁褓,襁褓中的小儿浑身皱巴巴,出生后只哭了两声,就没有力气地睡了过去,呼吸都很微弱。
    皇后眼神似晃了一下,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她听见了什么。
    公主公主
    皇后想笑,却全然没了力气,只有眼泪在不断地掉。
    孕后,她毁了她在宫中经营多年的名声,毁了皇上的信任,毁了自己的身子,如今连命都折了进去,结果,却只生下了位公主。
    皇后身子一阵颤抖,忽地,她喉间涌上腥甜,鲜血从嘴角不断滴落。
    她身子骨早毁了。
    她不顾一切,只想要诞下一名有林家血脉的皇子。
    嫡妹求死后,她哭着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的一幕就成了皇后的噩梦,她不想林家再有女子进宫丢了性命。
    侥幸活了下来又如何,不过在这深宫中苦熬余生罢了。
    皇后眼中涣散,众人惊呼间,她似乎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感觉到有人将她搂在怀中。
    那人未说话,一直沉默。
    可皇后知道他是谁,孕前,她甚少对后宫女子出手,因她知道,害她最深的人从不是这后宫任何一位女子,而是她本该最可以信任的枕边人。
    人人羡皇后,皆想往上爬。
    可其中滋味何人知?
    皇后好累,背负着家族重任太累了,做一位好皇后太累了,日日夜夜看见他宠幸妃嫔也太累了。
    年少时,她也曾对枕边人芳心暗许过,可枕边人的处处算计早就让她心寒。
    身子似渐渐凉了,皇后竟觉得一阵轻松解脱。
    她徒劳地睁大眼,想看看年少时欢喜过的枕边人,但她看不清,只能艰难地无声说:
    皇、皇上别怪我
    别怪她,初入皇子府时,她也未曾想过要害人。
    但家族门楣,这四字压得她直不起腰。
    皇上对不住她。
    她同样对不住皇上。
    第127章
    邯余五年,四月十三日。
    皇后殁。
    坤宁宫中传来丧声,不论真心假意,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哀伤,垂头俯身跪在地上,哀声越传越远,整个皇宫都陷入寂静。
    长长的暗红色甬道中,令昭仪听见丧声,她脚步一顿,忽然攥住涪柃的手:
    听到了吗?
    她脸上有一抹异样的潮红,哪怕再虚弱无力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都格外清楚,刘安惊心胆颤地看向这副模样的令昭仪,她眼中神采似是诡异的心满意足,刘安隐晦地咽了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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