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都能看出,遇上那么大的风雨,再怎样坚固的码头该毁也得毁了,可池衙内只能忍气分辩道:提点容禀,昨晚上可不只一点子风雨,而是
还敢顶嘴?任提点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就往池衙内身上打去。
池衙内怒从心底起,一把抓住任提点的手。
任提点先是一愕,随即冷笑起来:怎么,还想抗命?别忘了,老子是官,你是民!
池衙内浑身一凛,只得放开手道:不敢。
跪下!任提点一鞭子抽向了池衙内的膝窝。
手起鞭落,池衙内扑嗵一声跪在了泥水中。
不远处,赵盼儿和孙三娘正低迷地挽着篮子走在路上,一路所见都是破败狼藉。回想起她们三人刚到东京时入目所及的繁华盛景,眼下的东京城看起来只剩下衰败凄凉。
这时,突有一群人向码头方向涌去,其中还有不少挑着蔬菜瓜果的小贩。
在人群的裹挟下,赵盼儿和孙三娘被迫挤入人群,正好看见任提点正颐指气使地训着池衙内。
任提点气得五官狰狞:你不是号称十二行总行头吗?怎么连一个码头都管不好?平日里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我看你根本连狗都不如!
池衙内忍气跪在泥水中听着,双手紧紧地抠住了石缝。
吕五听不下去,欲上前护主。
何四却拦住吕五道:别去,这个提点是主管河渠的正官,嫌上回孝敬的钱少了,这会儿正故意找事呢。
赵盼儿听在耳中,心中不住冷笑,只觉得池衙内活该极了,当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赵盼儿正欲拉着孙三娘离开,任提点嚣张的话却再度响起:士农工商,最贱的就是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满肚子男娼女盗,没一个好东西!
赵盼儿闻言脚步登时一滞。
一旁,池衙内依旧好脾气地恳请道:提点息怒,我这就带人马上修理码头。
可任提点却用鞭子在他脸上啪啪打了两记:你是什么个东西,敢在老子面前你啊我的?今晚之前要是修不好,明天你就提头来见!
池衙内忍气吞声好半天,谁承想任提点却愈发蹬鼻子上脸,他一时火气上涌,怒道:您就算杀了我,这码头也修不好!
任提点不禁勃然大怒,抽出腰间佩刀就往池衙内脖子上一架:那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围观众人一时大哗,何四等人扑上,磕头的磕头,求饶的求饶。
池衙内明显也怕了,忙叩首道:提点饶命。
任提点得意一笑,脱下自己的靴子,丢在池衙内手边:你把它舔干净了,我就饶了你。
官商有别,池衙内知道任提点是真的能要了自己的命,他正欲忍辱拿起靴子,赵盼儿清冷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池蟠,你这个没种的东西,有本事你就伸长了脖子让他砍,我保证三个月之内,他也得下阴曹地府陪你玩!
任提点惊愕之下回头望去,只见赵盼儿已越众而出。
眼下赵盼儿被昨晚的大火弄得极为狼狈,与往日清秀的模样截然不同,自然不会让任提点生出半分怜香惜玉之情。
任提点咬牙切齿地看着赵盼儿:哪来的婆娘在这胡说八道?
跟随他的手上立刻扑上前去,想要按住赵盼儿。不料孙三娘一手一个,将他们格出老远。
赵盼儿抬起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任提点:我胡说?敢问您一个管着河务的提点,有什么权力不经审案,当街杀人?你是根本不把国朝律法放在眼里?
围观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
任提点面色有些难堪,手上的刀顿时移开了些:他耽误河务,我自然可以治他的罪!
赵盼儿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所谓码头行头,不过是民间脚行的领袖。这码头的修理,河道的清理,原本是提点您的职责,什么时候又轮到咱们百姓啦?池衙内他们愿意从旁协助,那是感念皇恩,报效朝廷,您在这挑三拣四,呼呼喝喝,又是什么道理?
听了赵盼儿话,池衙内眼中几乎要放出光来,待她话音一落,他就大力鼓掌:说得好!
何四等人也立刻鼓噪来:说得好!没错!
大胆!任提点恼羞成怒地朝赵盼儿逼近一步。
赵盼儿却直接迎上任提点的目光,她算是深刻地体会到倘若一个人已经一无所有,那他就真的无所畏惧的道理了。
没错,我就是一向大胆,今儿反正也倒霉透了,索性就把话说个痛快。您说士农工商,最贱的就是商人,那有本事您别喝商人酿的酒,别穿商人贩的衣,别吃商人运来的粮啊!东京城里早没了农田,除了读书人,这里站的有一半都是商人!他们卖力清理淤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他们拼命重建东京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依我看,贱的不是人,而是你们这些看不起人的心!
围观百姓听得激愤,纷纷鼓掌,一齐起哄要求任提点放人。
任提点怒从心起,大声吩咐手下:把这两个婆娘给我拿下!前些日子汴河上闹帽妖,走脱了两个女犯,我现在认出来了,就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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