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旭眼前一黑,险些坐不稳。
道童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山药,补充道:不过我弄了些山药过来。那儿可以烤。他指了不远处露天的香炉。
欧阳旭一把从道童手中抢过山药,奔到香炉边,塞了进去。可刚放进去不久,他又后悔地飞快掏了一个出来,在衣襟上抹了抹,就不顾形象地开就开始狂啃。
欧阳副使道童惊讶地看着欧阳旭手中那全生的山药。
欧阳旭把山药掰成两截,分给了道童:你也吃!吃完了咱们赶紧睡!明早天一亮就下山找抱一仙师!刘皇城都要三顾茅庐才能请得动诸葛卧龙,我是官家亲封的使者,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你说对不对?对不对?
他一拍道童的肩,眼底已经带上了不正常的激动与疯狂:这一回,你也辛苦了,但我熬过这一关,你就跟着我当亲随,再也不用做这孤贫困苦的小道童!
小道童被他吓怕了,只得一个劲儿地点头。
远处的墙根阴影里,清风观的道士看着欧阳旭狼狈的样子,小声交谈着:要不还是送点粥过去吧,毕竟是个官儿呢。刚刚与道童说过话的道士却不满地说:要去你去。这种连亲随都没一个的空杆子芝麻官,一看就是贬出来京来的,理他干嘛?呵,一点眼色都没有,刚才不但不给香火钱,还给我摆官架子
此语一出,众道士都觉得颇有道理,他们纷纷回到道观内,再不管欧阳旭是饥是寒。
东京桂花巷小院中,宋引章坐在后院里的石凳上,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琴弦。瑰丽的晚霞之下,天姿国色的美人低眉续弹的样子好似一卷优美的仕女图,只可惜那琴音中丝毫不带情感。宋引章仅靠指尖的机械动作弹出了《凉州大遍》的曲调,沈如琢那句就连脱籍,也不是什么难事反复在她耳边回响,曲谱上的每一个音符最终都化成了脱籍二字。
正在一旁晾衣裳的孙三娘见宋引章坐在那里,便叫她过来帮忙,可一连叫了几遍,宋引章才回过神来。
宋引章放下琵琶,走到孙三娘身边,却见绳上晾着几件明显是给男孩穿的衣裳。她有些意外地问:这是?
孙三娘没有追究宋引章把她的私事告诉了葛招娣的事,只是叹了口气道:今天趁着有空,给子方那冤孽做的夏衣,洗过晾过,穿起来才够软。唉,也不知道他爹给他置办这些了没有。
宋引章不知道怎么能让孙三娘高兴一点,只能轻声安慰道:等子方以后懂事了,自然会找你来认错的。
但愿吧。孙三娘又叹了口气,她不想再提傅子方,转而问:对了,从实招来,上午你跑哪去了,刚才又在发什么呆?
宋引章红了脸,本想不答,却突生冲动,脱口而出道:三娘姐,我问你件事。要是有人说他能请动教坊使帮忙脱籍,你觉得,他会是在骗人吗?
孙三娘一怔:那个姓沈的?
宋引章马上摇头,心虚得有点结巴:不,不是他。
孙三娘情知不对,她审视地看着宋引章,语气也严厉了起来:你可别又犯糊涂,轻易就信了男人的话,忘了盼儿上回怎么跟你说的?女人贵在自立,脱籍哪是那么简单的事?老指望达官贵人帮你,那人肯定有其他用心!
宋引章涨红了脸,却又突然灵机一动:我说的不是我,是张好好!前儿我去她那合乐,她说池衙内在想法子帮她脱籍呢。
孙三娘这才放了心,随口说道:哦,这倒是有可能。池衙内喜欢张好好,又那么有钱,或许找找关系,教坊使就同意了呢。前儿我听街坊们也在说,前头苏员外家的娘子,以前也是教坊的歌伎,是他帮着赎的身呢。不过呀,别人是别人,咱们是咱们,你千万别心急,有顾千帆在,你迟早能恢复自由身的。
宋引章心中大震,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孙三娘:顾,顾副使?他愿意帮我脱籍?
孙三娘不以为意地继续挂着衣服:当然啦!盼儿说他亲口说的。你呀,就多耐心等一阵吧。
正在这时,一阵大风突然吹来,把孙三娘刚晾上的手绢吹走了。
宋引章心里有些飘飘然的,说了句我去捡!就兴奋地追了出去
门外,顾千帆和赵盼儿仍在絮絮地说着话,谁都不想率先提出告别。
最终,还是赵盼儿先说道:回去吧,今晚是不是又要接着查帽妖的事啦?
顾千帆不舍地点点头:嗯,这两天就该收网了。这事其实就是一群和萧钦言政见相左的人做的,萧钦言原本在寿宴之后就会正式拜相。那些人就想用借帽妖之名闹事,再配上些国有难,妖孽出的流言,他的首相之位,只怕就悬了。
赵盼儿听了,难掩担心地提醒道:你只管追捕帽妖,别的事千万别插手,这些政局倾轧,沾上就不易脱身。
顾千帆笑道:多谢娘子教我为官之道。
赵盼儿挥手正欲打他,院门却突然被人从里推开,赵盼儿连忙收回了手。
推门的正是宋引章,她一面低头找着那个帕子,一面朝院中的孙三娘喊道:可能是飞到外面来了,我再找找一抬眼,却见顾千帆和赵盼儿就站在门外。想到能帮自己脱籍的人就在眼前,宋引章惊喜地迎上前去,朝顾千帆盈盈一礼:您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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