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书院外,几个逃学的少年正聚在一起逗蛐蛐。余怒未消的杜长风走了进来,一看见他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孙理,胡彦!不好好读书,在这里玩物丧志!
少年们四散逃走,杜长风拿起扫帚追打他们,最后只抓到了跑慢了的孙理和胡彦。
孙理屁股上挨了一记,当即愤愤不已:杜夫子,平常我们也对你客客气气地,你凭什么又打我!
杜长风怒道:就凭我是你们的夫子,我是新科进士!胡彦也是满脸的不服气,压根没把杜长风看在眼里:我爷爷是开国县公,我身上还有着从七品云骑尉荫勋呢,你一个连实职都没有空头进士,凭什么在我面前耍威风?你再敢打我,我就去衙门告你以下犯上!
杜长风气得站都站不稳了。众少年忙欲拉走胡彦,可胡彦仍然不依不饶地说:本来就是嘛,几十个进士里头,就他最没用,见了官家,连屁都放不出来,不对,只敢放屁,最后连个管道士的官都没捞着,只能跑到咱们书院来守选!
杜长风突然无力地坐了下去,羞愤之下,连双手都震颤不已,配合着那撕碎的袖子使他看起来愈发落魄。一位年长的夫子奔了过来,见这番情景,也只能长叹一声,安慰地拍了拍杜长风的肩,便迅速朝着学生们奔去。
日头照在杜长风身上,拉出长长的身影,他只觉自己的人生无比挫败。
不知过了多久,杜长风还在院中枯坐,身边陆续有刚放学的书院学生和同僚们不断经过,他都浑然不觉。突然之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危险,猛地扭过头。只见一个劲装打扮、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旁。
杜长风惊慌站起,那刀疤男向他做了个请的动作,杜长风只得战战兢兢地跟着刀疤男走进了已经走空了的书院。
茶坊内,客人们已经散去。葛招娣拿着一根猴子糖人进来,插在了柜台前,又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后厨。正忙着收拾碗碟的孙三娘抬头看见糖人,眼角不由有些发红。
赵盼儿见了,过去拍了孙三娘一下,柔声问:怎么了,想你家子方了?
孙三娘苦涩地笑了笑,点点头:他从小一看见糖人就走不动路。咱们到东京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这小冤家现在跟着他爹过得好不好?他个子长得那么快,他那比亲娘还亲的婶娘,有没有给他做新衣裳?
赵盼儿知道孙三娘虽然平日里闭口不提过去的事,可其实一闲下来就会想念傅子方。她轻声安慰道:上回换飞钱的人不是说子方他一切都好吗?子方人小,难免会犯糊涂,等他再长大点,醒事了,自然就会知错。等咱们把生意做大了,把他接到东京来好好读书,你那套太夫人的凤冠霞帔,肯定少不了!
孙三娘如今早已不敢奢望这些,只能勉强一笑:借你吉言,可是每回一想起那会儿他闹着不认我当娘的嘴脸,我的心就堵得厉害。
恰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吠声。赵盼儿怔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她们家的狗在叫,她眉心微蹙:才牵来没一会儿,这么快就抓住贼了?
赵盼儿和孙三娘赶紧朝门外走去,却见茶坊院内,杜长风被两只恶犬追逐得险象环生,口中大声嚷着救命!。
赵盼儿吹响口哨喝住两只皮毛油光锃亮的大黄狗,和跑在前面的葛招娣一人拉开一条狗。大黄狗一来就抓住了坏人,正兴奋得尾巴狂摇。
孙三娘大步上前,捞起跌在地上的杜长风,怒道:你怎么又来了!
一脸狼狈的杜长风却顾不得许多,忍痛叫道:你们快跑!再晚就来不及了!高家的人马上就要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此时,在二楼听到了声响的宋引章也跑了出来,她一面躲着总想往她身上蹭的狗,一面探头向外张望着。
赵盼儿一面将狗交给葛招娣牵着,一面稳住孙三娘和宋引章,对杜长风说:你先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长风心急如焚,推着她们就往外走:高观察的手下刚才来书院了,堵着我问欧阳和你定亲的事!我没说你们在这儿做生意,可高家手眼通天,万一查到你们就相信我吧!快走,快走!
孙三娘、宋引章闻言大惊,赵盼儿反倒放下心来,有些意外地说:原来你是为了报信才这么着急啊。多谢啦,我曾见过高观察,他也知道我在这开店的事。那会儿他都没把我怎么样,现在他的手下自然也不会对我如何。
杜长风一愕之后,又马上道:那也得小心!就算高观察不管,可高慧呢!她那么心狠手辣,凡是接近过欧阳的女人都被她弄得生不如死,你们还是赶紧躲一躲吧!
待杜长风便将欧阳旭的经历一桩桩一件件地讲了出来后,赵盼儿等人都陷入了沉默。最终,赵盼儿怀着复杂的心情,谢过了杜长风后,将他送了出去。
茶坊已经打烊,赵盼儿等人索性回到了桂花巷小院。一路上,宋引章和孙三娘一直满面愁容,下了马车,宋引章却发现赵盼儿似乎在走神。
宋引章推了推赵盼儿道:盼儿姐!都这会儿了,你还在发什么呆啊?
赵盼儿这才回过神来,沉吟道:我是在想,欧阳旭当初那么坚决地要跟我毁婚,到底是因为想攀高枝呢,还是因为他害怕高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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