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一想到赵盼儿就觉得晦气,忍不住啐了一口:呸,她还可怜?可怜的是我家姑娘!大好良缘没了,还要被别人明里暗里笑话。
春桃想了想,还是觉得赵盼儿和高慧各有各的可怜之处,她迟疑地问:那,赵娘子的事,还要跟姑娘说吗?
江氏眼中凶光乍现,当机立断地说:当然不能!姑娘要是知道自个儿还被欧阳旭和这贱人骗了,岂不是更伤心?
春桃被母亲的样子吓了一跳:娘,你要干嘛?
江氏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凭什么她把姑娘害成这样,还有脸呆在东京?只要她不在了,姑娘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了。
春桃又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江氏,似乎有些惧怕她娘亲现在的样子,可她终究也不敢多说什么。
长贵!江氏伸手招来一身穿劲装的强壮男仆,漫不经心地说,找个人少的时候动手。
第十六章 赏味人
翌日,茶坊里的人明显比之前少了些,显然,有不少客源已经流失到了便宜实惠的茶汤巷。老远,浊石先生就看到了袁屯田,他上前寒暄道:今天的人可少了不少。你昨儿没来,是也去了茶汤巷?
袁屯田点了点头:那边的桃花饮划算多了,弹琵琶的那个素娘也不错。就是他们的桃花果子吧,和这儿比还差点意思。说到这里,袁屯田又发现了一个熟人:哟,小杜,你也来了?
杜长风仍然没带眼镜,抻着脖子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之人,拱手道:浊石先生早,今日书院休沐,难得这半遮面人又少了些,我便来了。
这时,赵盼儿走到茶坊正中,轻敲了一下玉罄,众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赵盼儿朝众人盈盈一礼,大方得体地朝众人说道:小店开张七日,为答谢各位,特于中庭加演一场琵琶乐。还请各位移步。
在场众人兴奋不已,纷纷往后院拥去,只见后院已经被重新布置过,中间的屏风后,隐约可见女子窈窕的身影。赵盼儿又敲击了一下玉罄,旋即,琵琶声起,曲声清越、千回百转,一曲已罢、掌声四起。
不愧是宋娘子!这一曲《明妃曲》如泣如诉,真乃仙乐也!浊石先生当即赞不绝口,众人也纷纷附和。
杜长风却微皱双眉,似是不甚满意。旁边的袁屯田也很是疑惑:我怎么觉得比起前几日所闻,倒像是退步了些?
正在此时,远处又隐约传来琵琶声,曲声虽与刚才相似,但一时如风雪扑面,一时如凄冷入骨。弹到幽怨之处,袁屯田情不自禁地拭起泪来,杜长风则木立当地,宛如被定住了身形一般。突然,琵琶又作风雷之声,听得人心潮澎湃。
这时,屏风后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走出,一脸不可置信地痴立在门口。浊石先生认出来了那个女子,不由惊叫道:清茗坊的素娘?
而远处的曲声在一阵急奏之后戛然而止,众人仍如痴如醉地沉浸在余韵之中,院内一片寂静。突然之间,素娘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打破了这片宁静:房中可是宋娘子?素娘愿纳百金,求宋娘子收我为徒!
很快房门打开,宋引章那张一双素手,扶起素娘:既然都是同道之人,日后互相切磋即可,又何必拘泥于些许名分?请进来说话。宋引章将素娘拉进房内,随后,那惊鸿一瞥的倩影便消失在房门之后。
如梦初醒的众人兴奋不已地鼓起掌来,在短短的几息之间,他们已经被宋引章惊世绝伦的美貌震撼了无数回:原来那就是宋娘子,真美啊!
杜长风忙乱地从口袋中翻找着镜片,可等他找到叆叇,早不见了宋引章的身影。他只能懊恼不已地说:我没看清!
浊石先生不如杜长风和袁屯田那般精通音律,可有了刚才那种直观的对比,他不得不承认:素娘虽然已是高手,但在宋娘子面前,还是逊了一筹。
袁屯田仍在激动地抹着泪,心潮澎湃地说:哪是只逊一筹!素娘的《明妃曲》,幽怨是到了极点,可明妃为国出塞,岂能只做小女儿情态?宋娘子的《明妃曲》,一层是幽怨,二层是风霜,三层思念故土,第四层却是金石之音,激扬清越,写尽了明妃要为大汉永固边塞的高远心志!
浊石先生将一块桃花茶果直接塞入口中,斩钉截铁道:东施就是东施,西施就是西施!琴如此,美食也是如此,差一厘一毫都是截然不同!你们爱去茶汤巷便去就是,反正以后我是守着这儿不会动窝了,少几个人,我还能多几回听宋娘子琵琶的机会!
站在不远处的赵盼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店内正人头攒动,突然,清茗坊的胡掌柜带着十几人大步而入,他们面色不善,一看就不是来喝茶的,他们被半遮面抢了生意,早就对赵盼儿极为不满,得知她变本加厉地把素娘也赚了去,这不是踩着他们的脸捧自己吗?
赵盼儿认出来他们都是茶汤巷各大茶坊的掌柜后心中一紧,但依然不紧不慢地迎上前去,试图客气地将他们劝走:贵客来了,有失远迎,只是不巧今儿敝处已经客满了
胡掌柜冷笑一声,不掩轻视地打量着这间抢走了他的生意的茶坊:真是奇怪,赵娘子,你都截了素娘的胡,居然还装不认识我们这些茶汤巷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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