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孙三娘正在对已经被绑在地、连连痛嚎的歹徒们耀武扬威,她扬着手中的菜刀,大声说:叫什么叫?棒骨没碎,龙骨也是好的,就蹄髈折了。死不了!
众歹徒满脸惊恐地看着孙三娘,生怕她手起刀落,自己小命不保。
茶铺终于安静下来。然而衙役们却对身手奇佳、来历不明的顾千帆产生怀疑,盘问道:诶,看身手你是个练家子,从哪来的?报上姓名。
休得无礼!老贾忙将那名衙役拉到一边,耳语了两句。顾千帆则起身欲走。
客官,请留步!赵盼儿快步走来,向顾千帆一福身子,举起手中茶盘继续说道,多谢恩人刚才救命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清茶一盏相谢。这是钱塘的灵隐佛茶,相传乃天竺传来,每年仅产十两,汤清浅,有异香,还请恩人一品。
顾千帆没有接赵盼儿的茶,而是审视地看着她:你不会武功,刚才为什么要强出头?万一有所死伤,难道不会后悔么?
赵盼儿没想到顾千帆会问她这个问题,先是一怔,然后看向顾千帆:不后悔。但凡想清楚了的事,我就会做。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后悔。
顾千帆对她的回答略显意外,但凡想清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后悔?他不欲再为难她,正欲接茶,却听正在盘问老贾的衙役冷笑着说:皇城司?别吹牛了,就你这模样,还能是皇城司?乖乖跟我去衙里走一趟吧。顾千帆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
老贾看了一眼顾千帆,见顾千帆点头,便露出自己腰间金狮头的腰佩。看到皇城司的腰佩,赵盼儿脸上瞬时一白,微微倒退一步。众衙役倒抽一口冷气,忙齐齐跪拜、咚咚磕头: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
顾千帆面无表情地一挥手,众衙役们忙不迭地离开,纷纷为自己从皇城司手下捡回了一条命来庆幸不已。顾千帆回转身来,伸手欲拿盘中之茶。赵盼儿却突然手一抖,茶盏中的茶顿时一荡,洒出了大半。
赵盼儿故作慌乱地一屈膝:啊!妾身不是有意的,请官爷恕罪!
顾千帆的眼中掠过一道寒光,语声却不见波澜:无妨,再倒一杯就是。
此茶名贵,妾身所有的全在这一盏里了。赵盼儿说得极为诚恳,眼神中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慌乱。
那就随便换一壶。我不挑剔。顾千帆脸上寒意陡增。站在一旁的老贾为赵盼儿捏了把汗。
赵盼儿眉头一皱,面露难色:不是妾身有意推拒,只是刚才歹人撞翻了炉子,除了妾身手中这一点,其他的泉水也都洒了官爷如果实在口渴,前边街口还有一间茶楼。
顾千帆突然笑了,仿佛赵盼儿说了什么离奇的笑话,他本就生得丰神俊逸,一笑起来更是俊美无俦,可这并不能抵消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冷意。水洒了,去打;炉子熄了,重新生。今儿我还偏要喝你这儿的茶。顾千帆环视着一片狼藉的铺子,冷冷地说,要是味道不好,我就帮你把其他地方也砸干净,如此可好?
赵盼儿脸色一变,老贾和闻声赶来的孙三娘也同时不寒而栗。顾千帆却已径直走入茶铺中,在还未翻倒的一张桌边坐下。
赵盼儿嘴角微颤,但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怒意,转身回到后厨。
孙三娘小心的掩上门,惊魂未定的对正在碾茶的赵盼儿说道:老天爷,那可是皇城司的煞星!好好的,你干嘛招惹他啊。
赵盼儿低声道:我就是不愿意他们喝我的茶。
孙三娘闻言,不解地看着赵盼儿。当年半夜闯进我家,抓走我爹的,就是皇城司。都已经十八年了,可一看到那只狮头佩,我就赵盼儿说不下去,往茶碾里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恨恨地碾了起来,似乎要把当初抓走爹爹的皇城司碾成粉末。
你加的是什么?不会是鹤顶红吧?孙三娘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赵盼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冷笑道:怎么可能,这是霜糖。要治他,我有的是法子。
顾千帆在茶铺的角落中漫不经心地等候着,良久,赵盼儿端着茶盘款款而来,替顾千帆倒上一杯后,又奉上一盘三色茶果,恭敬退到一边。
顾千帆端起茶来闻了闻,又尝了尝,旋即淡淡一笑: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老贾当即抽出佩刀:大胆刁妇,你竟敢当众下毒!
赵盼儿不惊不惧,拔下头上的银簪,朗声道:官爷何出此言?妾身敢以性命保证,这茶里绝对没毒,不信,这是银的,您自己验验!
是吗?顾千帆轻蔑地笑了一声,依次指着茶盘道,龙凤茶,梨条桃圈,蜜煎雕花,前两道都是市井寻常的茶果,可中间这道做得最精妙的,却是碧涧豆儿糕。只要不是没长眼睛,十之八九都会选它来佐茶。而此茶之所以名龙凤,是因为其中加了龙脑香。绿豆性寒凉,龙脑味苦寒,君臣相佐之下,现在喝下去是没事,可两三个时辰之后,只怕就要上吐下泻了吧?
老贾和孙三娘没想到顾千帆对茶点如此了解,一时惊住。
赵盼儿并无惧色,冷静地答:官爷说的这些,妾身都不懂,妾身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您一定会选豆儿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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