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殡仪馆回去后,她生了场大病。
浑身虚汗无力,呼吸困难,高烧飙升到四十度。
特殊时期,母亲连夜将她送去华仁做了核酸检测和肺部CT,所幸虚惊一场,只是感冒引起的普通型肺部感染。
国庆收假前一天,姜书杳出院,这期间裴衍没有出现过一次。
朱韵看穿女儿的心思,坐到床边安慰道:阿衍不知道你生病,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不吃不喝,已经整整三天了,你裴叔叔办法用尽也不管用,杳杳,你去看看吧。
听完母亲的话,姜书杳怔怔回神。
三天不吃不喝。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干妈也回不来的。
姜书杳心痛难忍,红着眼睛掀起被子就下了床。
母亲在身后叮嘱:外面天凉多穿点,别着急,你爸送你过去。
抵达别墅,正是午饭时间。
佣人们见她从车里下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少爷上次这样,还是五年前夫人刚出国那会儿,也是把自己关在琴房里,不吃不喝,砸坏所有东西,整个人就像疯魔了一般。
那时没人敢近身,因为一旦靠近,少爷就会发怒。
但这次,情况有所不同。
裴衍从进入那间琴房开始,就始终安静,坐在窗户前,饭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每顿饭反反复复重做好多次,他就是不愿意吃一口。
他们知道,与从前相比,少爷该是成熟了,懂得收敛情绪,不为己私而殃及旁人。
尽管如此,佣人们仍旧不好受。
毕竟很多都是别墅里的老人,时间长了,从小看着少爷长大,实在不忍心看那孩子这么受苦。
干妈走后,琴房一直空着。
时隔多年,姜书杳再次踏进这里,望着空旷的房间,顿感物是人非。
那架钢琴当年被裴衍砸坏,但裴叔叔没舍得扔,用白布遮得严严实实,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先前的位置。
她越过钢琴,走向扶梯,来到楼顶的露天花园。
车开进别墅大门的时候,她就知道裴衍不会在琴房里等她。
那里有太多过去的回忆,他不想把她拉进他心底深处那个阴暗的世界。
天气渐凉,裴衍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坐在露台上,静静抽着烟,目视远方。
姜书杳把外套披在他肩上,什么也没说,挨着他并排坐下。
正午的阳光本该明媚灿烂,但这几日蓉城阴云连绵,鲜少出现艳阳天气。
她偏头看着身边人,短短三天,他已经瘦了大圈,侧脸轮廓愈发冷硬,像打磨淬炼无数个日夜的刀锋。
那刻,她忍不住鼻子发酸,仅看一眼,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可能是轻微的吸气声引起了裴衍的注意。
他摁灭烟头,缓缓转过头来。
见她强忍着眼泪,鼻尖憋得通红,裴衍低声一笑,拿指腹抚了下她的脸,饿几顿死不掉的,别哭。
不说还好,他才一开口,有些情绪仿若一下子寻到了突破口,瞬然倾泻而出。
姜书杳哭成泪人,紧紧抱住他,脑袋搁在他肩上,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的落下,浸湿布料,渗入他肩头,皮肤传来阵阵的滚烫。
公主。裴衍嗓音干哑,如同灌铅的铁砂,他侧过脸吻了吻她鬓间的头发,你说人到底有没有下辈子。
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无论有没有下辈子,总要先把这辈子过好。
把这辈子过好
裴衍唇边扯出一抹浅淡的弧形。
如果真有下辈子,他不希望那个女人再做他母亲。
她总有本事让人痛苦。
生前活得任性自私,死时却走得干净利落。
林臻,你真的好狠。
第244章 父子
三天时间,裴东翰放心不下儿子,史无前例地一次都没去过公司。
蒋特助每天把重要文件送到别墅,需要董事长签字确认的,他会分类整理做出标识。
董事长太累了,自至臻上市后,几乎常年无休。
夫人去世让人沉痛,裴少爷现在的状态更令做父亲的心忧,也正因如此,董事长才能愿意放开公务,陪在儿子身边好好度过这整整三天的闲暇时间。
姜书杳带着裴衍下楼时,裴东翰早就坐在餐桌前。
见儿子总算走出伤痛,心情一扫阴霾,他难得露出抹轻松慈爱的笑来。
一顿饭吃的安静,桌上全是裴衍喜欢的菜。
裴东翰拿起公筷夹了几粒扇贝,挑出里面的肉沫,细心地放进儿子面前的碗里。
吃吧,看看味道怎么样。
裴衍盯着那坨烂乎乎的东西看了良久,面无表情地下肚。
然后,深深皱起了眉。
该换厨子了。他说。
姜书杳看得有些好奇,真那么难吃?
伸手作势去夹,被裴衍霸道地用筷子挡住,别吃,没熟。
......
裴东翰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连忙道:杳杳,吃点别的,扇贝先放着。
哦。
如此看来,论手艺还是以前的厨师好。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那位大叔太过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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