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崩于眼前而不惊的太子妃由芙渠扶着下了彩楼,一上马车,立即问:舅舅,表哥,你们可知道水底下有没有什么法子逃生,不被人发现?
自从到了姚城,但凡姜宛卿出门,宋延夫子必然随行,以防不测。
两人自然听说了太子沉船,原本正打算去救人,一样在人群里看热闹的空虚却阻止了他们,告诉他们,风昭然自有打算。
此是两人还以为姜宛卿不知道,连忙转告空虚的话,姜宛卿道:我知道他应该是没事,就是想知道他怎么在水底下待那么久。
宋延走南闯北多年,想了想道:听说水军当中有一种没人,水性极佳,专能潜入水底,破坏敌船。他们以绳系腰,用一种很长的管子呼吸,管口连着浮木,保证他们有气出入,若是不支,便拉动腰是绳索,船上的同伴便会拉他们上来。
但水面上的船全沉了,水底下又全是杨遵义安排在龙舟上的人,风昭然也不可能衔一根管子。
宋晋夫道:道长传话,让我们明日就带你离开姚城,殿下已经将人手安排好了。
正因为风昭然连人手都安排好了,姜宛卿才不能走。
跟着一队擅长追踪的南疆军,即便是有宋延和宋晋夫在身边,姜宛卿也没有把握脱身。
风昭然将会心想事成,君临天下,但她不会乖乖待在南疆,等着他再度把她带进那座皇宫。
要脱身,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我要那种管子。姜宛卿道,舅舅,能帮我弄来吗?
黄河上游便有大央水军驻扎,弄来没人的管子并不是难事,宋延的面色郑重:卿卿,你想做什么?
姜宛卿握着团扇,慢慢地道:我伤心过度,要追随夫君于地下。
是夜,河面上依然有船只往来搜救,百姓们不停地呼喊着殿下。
官船混在其中,杨遵义亲自坐镇,在船头做出一番忧心且伤心的模样,回到船舱内喝口茶,润一润卖力呼喊的嗓子。
心腹师爷道:大人太辛苦了,夜这么深,大人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等看着就好。
杨遵义道:戏都到了最后,自然要做足。
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得意,显然对现在的结果十分满意。
他已经命人悄悄传播太子会不会是妖孽得罪了龙王,被龙王带进了龙宫等语,现在百姓正值悲伤,还听不大进去,不过慢慢来,等到过他们缓过神,就知道整个庆州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祭龙王,那就是他这个爱民如子、亲自修堤的太守大人。
当然了,能打捞起风昭然的尸体就更好了,可以让他们彻底死心。
但这委实不易,黄河水急,尸体早不知卷到哪里去了。
连那些被他派去假装龙舟子的府兵都没摸着。
就在这个时候,滔滔流水中,隐隐传来了哭声。
哭声在今夜有不少,那些百姓也不知是被风昭然落了什么蛊,找着找着便有人放声痛哭,被其他人喝骂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殿下还没找着,你哭什么哭,方勉强止住。
但这道哭声尖利,是女子。
船上向来不兴带女子,这是水道上的规矩。
杨遵义皱了皱眉,让人去看看,不一时府兵便着急忙慌地来回禀:大人,太子妃悲痛欲绝,跳河寻死了!
什么?!杨遵义一下子站了起来,快去救人,那可是姜家的人!
下完令,才想起来,不对,太子妃和太子向来水火不容,白日里太子出事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怎么晚上却要寻死觅活?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呐。
心腹师爷改头换面后的张述叹了口气。
张述来到姚城的日子虽然不长,但凭着过硬的脑子及够狠的心肠,再加上投其所好地扮成了一位怀才不遇的落魄书生,让杨遵义想起了自己最初四处碰壁的时光,很快便成为了杨遵义的头号心腹。
此时他接着道,也许太子妃与太子整日吵架,不是因为是不喜欢太子,而是因为太喜欢,偏偏太子一心只有姜元龄,从未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因爱生恨,处处针对。现在眼见太子是死得透透的了,终于回过味来,所以伤心欲绝。女人嘛,有时候就是这样,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杨遵义除去了心头大患,人也像是变得通情达理起来,点点头:风昭然虽是个病秧子,但他生得那个模样,女人想要不喜欢他确实也难。
顿了顿,他道:姜家之女不容有失,王爷还在信中提及过她,显然正惦记着,你去看着点,别让她有事
话没说完,起先通传的府兵进来回话,神情比方才更加惊慌:大人,不好了,太子妃娘娘找不到了!
秋夜的水很冷,姜宛卿幸亏嘴里咬着根管子,不然牙齿肯定已经在打架。
河水很急,她努力往上游。
搜寻的人听到动静肯定会顺着水流去找她,再加上她入水时便脱下了外袍,浮浮沉沉的衣裳越发会将人引往下游去,没人会想到她正在逆水而上。
只是逆水行舟已是难事,逆水游泳更是要命,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不敢探头出水面,只感觉自己好像被水往下冲,也不知道游出了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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