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宛卿本是半梦半醒的, 这下全醒了,除了缩起脚, 还裹紧了被子。
屋内陷入死寂。
你踢被子了
良久,风昭然开口,才说了这几个字,整个人便久久地顿住,仿佛僵成了一具石像。
姜宛卿看着他, 殿下,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风昭然熄灭了火折子, 总之, 是你的脚露在了外面, 孤怕你着凉,只是替你放进去
殿下,你的声音在抖。
风昭然岂止是声音发抖, 他只觉得心头绞痛, 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你在撒谎。姜宛卿道, 我就算是睡相不好,也不可能大冷天踢被子。
而且那会儿他的表情就不对,简直是对着她的脚垂涎欲滴。
殿下你不会有那种癖好吧?
孤没有
三个字说完,风昭然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心口。
他真的没有!
姜宛卿听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心说这指定是心虚了。
真是好险啊,看不出来风昭然竟是这种人。
她虽然没有出声,但风昭然从沉默中读出了她的心思,略微缓过来一些之后,风昭然冷冷道:睡觉。
只可惜声音里的冷漠依旧无法掩饰尾音上那一下颤抖,让命令变得有点像乞怜。
进被窝的时候风昭然明显感觉到姜宛卿离他远了一点。
风昭然:
*
姜宛卿第二天便着手挑出一间略微没那么破烂的屋子,开始打扫。
这间屋顶的破洞有得大,家具也坏得比较多,姜宛卿花了五六天才把漏洞补上,然后再从别的屋子里挑选一些能用的家具,凑出了一床一案一几一椅。
被子当时便买了两床,原是为着换洗用的,现在只能先凑合着分开盖。
姜宛卿来拿枕头的时候,风昭然道:一个人睡会冷。
姜宛卿道:可以点炭盆。
这几日做饭,灶膛里会剩下一些炭,铲到盆中,覆上灰,勉强可以取暖。
但往往只能顶半夜,上半夜勉强还行,下半夜就得冷得直抖,第二天一早便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酸痛。
她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冻的,总之就是没力气爬起来,又倒回枕头上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着实难受,她做噩梦了。
眼前庭院深深,门栊无数,有人在后面追她,一时庆王,一时是鬼怪。
她一直跑一直跑,心里想到跑到前面就得救了,就会有人救她。
殿下开开门!她拍着门大叫,求求你让我进去!
她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句话,越拍越绝望,因为那扇门一直不打开。
她心里渐渐意识到那扇门永远也不会为她打开。
五妹妹,五妹妹
有人在唤她。
姜宛卿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眼角湿润,喉头哽咽,真的是在哭。
做噩梦了吗?
天色已经大亮,风昭然的声音温和,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姜宛卿缓了缓,坐起来蹭掉脸上的泪痕,就是想起小娘了。
风昭然垂下眼睛,没说什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你今日起得晚,是不是不舒服?
姜宛卿此时还觉得脑袋沉得很,更兼哭了一场,鼻音也极重,瓮声瓮气道:还好。
话刚说完,风昭然的手心便贴上了她的额头。
她顿住。
你发热了。风昭然道,这屋子太大,那一点炭撑不了一整夜。
他说着起身,你先别起来,乖乖躺着。
他走了出去,片时抱着他的被子过来,给姜宛卿盖上。
他的动作轻柔,眉眼沉静,姜宛卿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烧糊涂了,竟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温柔。
她想起她上一世也发过了一回烧,也是在这间屋子里。
那时她翻瓦补漏的手艺还没有此时厉害,瓦片估计是铺得不够严实,风滋滋往里灌,且还不知道给自己点炭盆,熬了几天之后整个人就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那时病得远比现在严重,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皮都睁不开。
迷迷糊糊间,有人把她扶了起来,水送到唇边。
她的喉咙正是如有火烧,干得不行,当真是如饮甘露,像是生怕不够喝似的,埋头喝了个精光。
慢一点,还有。有人这样说着,然后又给她喂了一杯。
接连喝了三杯,喉咙才没那么难受了,但整个人依然绵软得很,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外面拿被子裹着,像婴儿裹襁褓似的。
她听到了风声,感觉自己来到了屋外。
她努力睁开眼睛,就见自己靠在风昭然的肩上,视线所及是风昭然的下颔,往上更高远一点的地方,是摇晃的蓝天。
头脑昏沉,但她心里一直记得清楚,喃喃道:殿下,你肩上的伤还没有好,放妾身下来吧,妾身自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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