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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宫地方不算小,奈何一时间人来得实在太多,各地贡使皆挤在一处院落。
    贡使是代表州府送贡品入京的六品官员,多是选能言会道之人,在上贡的主职之余,也要替自家太守结交权贵,所以在京中肯定会四处走动。
    但这种走动皆不能放在明面上,因为皇帝最忌讳近臣结交外臣。
    皇帝面沉如水,清虚重重地磕头:臣冤枉,臣当时经过花园,忽然一支冷箭射来
    莫雪松喝道:休得胡言,箭伤与刀伤岂能一样?
    清虚叫道:那支箭上绑着一把刀!臣瞧得清清楚楚!
    皇帝望向刘锟,刘锟回禀:箭要借助羽翎才飞得远,若是绑上一把刀,即便射得出去,一来射不远,二来射不准,更别以箭带刀,在人肩上留下同样的伤口,世间绝无此种箭术。
    清虚绝望大喊:有,真的有!
    姜宛卿透过象牙屏风镂刻的缝隙看着这一切,心里附和一句:是的,真的有。
    比如风昭然身边那位神箭手。
    从她这个位置只看得见风昭然的一截侧脸,他的鼻梁挺拔清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脸色依旧带着点苍白,身形端庄雍容,谁也看不出他身上有着和清虚身上一样的伤口。
    莫雪松呈上另一项证据:这是在国师房中搜出来的,京城钱庄的银票,总共一万两。
    国师是天子近臣,没道理随身揣着这么多银票,显然是到了行宫之后才得的。
    清虚一脸惊恐,连声说自己根本没有见过这些银票。
    皇帝已经不再看他,向殿上某一处喝问:这些银票是谁的?
    那边的人迅速离席而起,跪伏在地,纷纷陈述自己的清白。
    在这些人当中,姜宛卿看见一个眼熟的面孔。
    南疆贡使。
    上一世姜宛卿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风昭然登基之后。
    那时京城百废待兴,朝中一片乱麻,风昭然亲自任命了一批官员,其中最要紧的户部就交给了新任侍郎张述。
    只是没想到张述还当过南疆贡使
    一念及此,姜宛卿明白了昨夜风昭然就是去见张述的。
    还有,她知道终于风昭然那些钱花到哪里去了。
    全花在了南疆给了越婕妤的弟弟、也就是风昭然的亲舅舅,越先安。
    上一世就是越先安率十万精兵追随风昭然,一路打到京城,最终为风昭然打下了江山。
    这些人胆敢在父皇的好日子里给父皇添堵,实属罪大恶极,理应处死。
    庆王道,不如全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这个建议得到了皇帝首肯,皇帝道:庆王杀伐决断,大有朕当年之风。
    庆王的封地在庆州,庆州亦有贡使,此时抖得如筛糠一般:陛下开恩,王爷开恩,臣对陛下与王爷忠心耿耿,从未靠近过国师半步
    他的话没能说完,庆王一把拔下刘锟的刀,向他斩下。
    血溅上庆王的脸颊,他不甚在意地抹了抹,向皇帝道:儿臣回头就给庆州太守去封信,像这种贪生怕死之辈就不要送到京城来丢人现眼了,没得坏了父皇的兴致。
    风昭然开口:七弟,今日是父皇寿诞,当庭杀人,到底不吉。
    怎么会?只有皇兄这般迂腐书生才有这种老套念头。庆王道,灯笼是红的,吉礼是红的,血也是红的,父皇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怎么嫌这点血?
    哈哈哈哈,不愧是朕的景儿!皇帝仰天大笑,以血入酒,方显英雄真味,来人,备酒!
    御前近侍皆知道皇帝的习惯,取了金杯就去接那庆州贡使的血。
    庆王道:糊涂,此等低下之人的血,焉配进陛下的龙腹?国师的血,才好化酒呐。
    清虚死在席上。
    清虚从一介游方道士爬上国师之位,尊荣得享,如烈火烹油,夸耀无限。
    当他将无数女人送入宫中为皇帝配药之进,一定没有想到,他自己的血肉也会有入药的一天。
    姜宛卿没有再看下去。
    屏风后有很多女孩子都快晕倒了。
    但崔贵妃不容任何人离开。
    崔贵妃道:各位都要看好了,这便是触怒天子的下场。
    那位被触怒的天子已经在血酒中得到了很大的欢娱,高声宣布庆王是他最喜欢最骄傲的皇子,他要为庆王赐一桩婚事,让庆王与姜家长女择日完婚。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所有人齐齐跪下,为顺应皇命,也为恭贺庆王。
    崔贵妃笑得怡然雍容,一脸满足。
    姜宛卿猜这就是她不让人离开的原因,她要所有人都听到这个喜讯。
    姜家长姐必为皇后。
    诸子之中,谁娶了姜家长女,谁就是未来的皇帝。
    这就是规则。
    崔贵妃正含笑跟姜元龄说好呀,如今可真得做我的儿媳妇了,姜元龄低下了头,脸上一片晕红。
    姜宛卿看了看外头风昭然。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脸色好像更苍白了。
    姜宛卿没有久留,勉强坐了坐,便说身子不适,向长辈们告罪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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