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他没得过她这么温柔至极的照顾,他病了的时候,她就在长秋殿里待着,朝臣兄弟以及医官围绕着他转,但她几乎没有出现过。
似乎只有他到她那里去,从来没有她到他这里来。
后来她巫蛊事发,他就彻底将她软禁在长秋殿,至死也没有见过一面了。
白悦悦见他不反对,那就当他同意了,她和中常侍一道把人搀扶在卧榻上坐好,于他背后塞了个隐囊,好让他能好好坐着。
那碗药白悦悦给他喂下去,他蹙眉喝下去,几乎整张脸都皱在一块。
苦。元茂别过头去,不愿意再喝完。
白悦悦倒也有绝招,她叫人送上来龙须糖,糖丝拉的细细的,盘成小小的一个个。
喝一口药,她就往元茂的嘴里塞一个。
就这样,一碗药被她这么一口糖一口药的喝完了。
她坐在那儿见到元茂靠在隐囊上喘气,她让宫人把温水递过来给他喝下去,好把嘴里残余的苦味冲走。
过了好会,原本的咳嗽看着已经压制下一些。
中常侍在一旁看着感叹,还是三娘子有办法,之前陛下不想喝药,太后来的时候,当着太后的面,还能用药,之后便是一点药都不肯用了。
白悦悦一惊,不吃药怎么能行,至少药喝下去,能好过一些不是。
喝了也没用。不如不喝。元茂将自己整个放在隐囊上。
白悦悦笑,怎么会没有用,现在陛下不就好了点?
只是陛下之前怕苦,不肯喝。
陛下用早膳了没有?
白悦悦见他脸色原先那点红晕褪下,只有一片惨白,偏生他的唇是猩红的,眉色乌黑,一双眼在眉下越发显得乌黑。
那片妖冶诡谲的容色混带着些许病气,从他身上生出来。
他望着她不说话。
陛下用了点,但是不多。中常侍在一旁道。
那么要不要再用一点?听老人说,药喝得多,但不怎么吃东西的话,肠胃会坏掉的。
中常侍脸色微变,宫里的忌讳多,就算是医官一句话也要思量再三之后说出口,她好啊坏啊的,全数说出来,没有半点忌讳。
天子望着她,面上露出一丝笑,依然没有任何表态。
白悦悦也不客气,叫人准备一些粟米粥。
元茂已经整整几日没有好好进食了,用一些粟米粥倒是很合适。
你照顾过人?元茂低头喝粥问。
粥里加了花蜜,鲜花芬芳混着膳食的热气扑面而来。
她很诚实的摇头,小女之前么有照顾过人,倒是让人照顾过我。
元茂面有错愕的看她,和她双眼对视之后,又别过眼,那怎么会懂得这些。
她并不是真的知道了当初在别庄上,他曾经见她的事。
或许是人在病中,所思所想不自觉的流露于外。
白悦悦感受到他的惊讶,还有随后而来的失落。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怎么有这么大的改变,陛下今日不见外臣了?
元茂摇头,如今朕这样子还见外臣做什么?
其实外臣们见陛下,也不必是说国事。
她坐那儿说的有板有眼,陛下病了,不许说国事,让他们来安慰陛下。
要他们说好话,谁说的话好听,那就搭理谁。
元茂听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些朝臣,除去鲜卑大族,就是士族。哪里能这么做的。
他一面和粟米粥一面笑,肩头颤动着,那些人,朕要用。必定是要拉拢的,要对他们和颜悦色。哪里能让他们来哄朕?
白悦悦嗤笑,她斜睨过去,看上去很不客气。
中常侍见着这位三娘子变脸几乎是瞬间的事,瞬时一把冷汗就要下来了。
只听到她说,可不是说,天下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在朝堂里,难道真的是为了为国效力,也不见得吧?
她口吻太不客气,中常侍冷汗涔涔的去看天子,天子靠坐在那儿,眼神平和,当然不见得,个个都是有所求。就是因为他们有所求,才好。
可是,现在见他们又有什么意思?
不见了。
他看她,这样已经够了。
我还以为陛下会讨厌我呢。她把他递过来的空碗转交给宫人。
元茂一笑,他看向四周,方才说的那些话,谁也不准向外透露出一个字,否则。
他停在这里没说了,只是一笑。
中常侍知道天子未尽的话语是什么意思,连声道是。
元茂后背压在隐囊,他不见朝臣,不批公文奏疏,只是和她说话。
朕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白悦悦略有些意外的看他,那怎么对她喜怒无常。就算没事也能把她吓出毛病来。
还是说皇帝都有这臭毛病?
怎么了?元茂问。
小女以为陛下讨厌小女,怕惹了陛下不悦。现如今陛下正在病中,小女原本怕触怒陛下,想要不要出宫回家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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