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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山王自打发现这是祖父的下酒菜之后,三不五时就要来薛家跟祖父喝点儿小酒。
    薛玉润对旁人在饮食上的喜恶本就格外敏感,一来二往,自然记住了。
    而且,她的身份也是天然的屏障。祖父跟楚正则的祖父昭敬帝是挚交好友,当初也是看着中山王长大的,算中山王的半个老师。昭敬帝驾崩时,将新帝和中山王一并托付给了祖父。
    中山王极其敬重兄长昭敬帝,在祖父面前也不会摆王爷的架子。
    而她自小被祖父抱在膝头长大,中山王看到她,大概总会想到祖父,所以对她一向还算和蔼。
    好好好。中山王连连点头。
    唉,只怪夫人管得紧,他吃一顿跟做贼似的,实在难以尽兴。
    那臣女就不叨扰您跟陛下了。薛玉润说罢,端庄地低眉行礼告退,没有再看向楚正则。
    楚正则紧抿了一下唇,眼角余光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盏时,他面对中山王的脸上,已挂起恰到好处的笑意。
    *
    用过早膳,中山王一肚子的火尽数熄灭,实在是捡不起先前的气势,只好起身告辞。
    楚正则正亲自将中山王送至太清殿门口。
    临别前,中山王语重心长地对楚正则道:陛下,你尚且年幼,要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有些大臣的劝诫会违逆你的心意,那也是为你的安危考虑。
    楚正则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比如许门下令,从来不赞成他出宫。
    中山王想到薛家,又道:肱股之臣也会意见不一,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谨遵先帝的祖宗规矩。再者,不论做什么,要紧的是不要被御史抓住了把柄。如若不然,叫青史如何记载先帝的后嗣?
    中山王口中所称的先帝并不是楚正则的父亲,而是楚正则的祖父昭敬帝。
    楚正则颔首,敬重有礼,没有丝毫的戾气:叔祖放心,朕已跟太傅和蒋御史大夫促膝长谈。太傅从不反对朕出宫,朕带足了护卫,是故无碍。
    能堵住御史的嘴就行了。中山王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又不甚在意地道:至于旁的,你贵为天子,喜欢谁,就纳进宫来。太后请诸贵女来静寄行宫做客,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楚正则没有应是,只道:朕明白。
    中山王这才点点头,称赞道:陛下广纳谏言,肖似先帝。
    楚正则笑了笑,扶着中山王坐上了步辇。
    步辇走远了些,中山王脸上没了笑意,微微侧身,沉声问身边的宫侍:许门下令没来?
    至于赵尚书令,中山王都不用问,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来。赵尚书令一向明哲保身,只要不是刀悬在他的头上,是不会过问的。
    宫侍摇了摇头。
    中山王的眉峰渐渐紧皱成一个川字。
    *
    楚正则一直目送着中山王的步辇远去,他听不见中山王跟宫侍的话,但一看到他们的动作,唇角便勾了勾。
    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等中山王的步辇离开视线,楚正则才缓步转身,往镜香斋走去。
    许门下令为何没来?明暗交错的树荫下,楚正则脸上不复温文尔雅,显得既沉且冷。
    他要问的,当然不是明面上的理由。
    他的身后,有人恭声答道:据属下所查,许家已知乞巧宴和庆丰赌庄赌局的事,许望拒不承认在乞巧宴赌局下注,称他根本不知道乞巧宴上会发生什么,更无从确定究竟谁会获胜。
    至于与外头接洽的小厮,许望声称不知该小厮在外打着他的名号做了些什么,他是为庶弟许从登所陷害。许望醉酒去找许从登,许从登称许望要杀他。堂兄许鞍劝架,结果被误伤。以至许门下令气急攻心,故而称病。
    宫中的消息传到许家倒是不慢。只可惜,许门下令老矣。楚正则神容冷淡:许望原是驸马人选,不至于胡乱攀咬族亲。再去帮他一把。
    他的声音透着森森的寒意,就连贴身伺候的德忠都屏气凝神,深深地低下了头。
    但,缓步慢行的少年皇帝脚步忽地一顿。
    德忠连忙跟着停了一下脚步,抬头就明白了原因。
    薛玉润正侧着身子,在跟守在镜香斋的德诚说话。她眉眼舒展,姝色如画,望之,就像在密布的阴云间,瞥见了一抹璀璨的天光。
    少年帝王的步伐,便倏地转为大步流星。
    快要到镜香斋门前,他的脚步又急遽地放缓了些,如先前那般缓而有力。
    得亏德忠早有准备,不然一准要撞到皇上,酿成大不敬之祸。
    你怎么又回来了?皇上的声音冷冷。
    德忠低眉顺目地跟在皇上身后,心里悠悠地感慨了一句。
    帝心难测哟。
    可镜香斋前的少女大概一点儿也没觉得帝心难测,她笑盈盈地道:因为我有一件事忘了问。
    嗯?皇上的声音还是淡淡。
    皇帝哥哥,我厉不厉害?小皇后走上前来,娇声问道。她声调亲昵,含着胸有成竹的笑。
    自觉历经两代帝王、看遍人世沧桑、心硬如铁的德忠,也忍不住低着头,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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