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遇到要事而负责的人没及时提报,后果自负。要知道,苏梦枕向来“赏罚森严”,这点还真没人敢于轻犯的。所以大家给这设限一促之下,自然会有话快说、有事快报、有议快决了。
如果时间未到,只要旁人琐语闲话连篇,苏梦枕就会用出这招:呻/吟。
他一向多病。是以,他只要一呻/吟,大家就会感到一种“浪费这病重的人残存的岁月时光的罪过”,赶忙结束无聊的话题,立即产生结论,马上结束会议。
这招屡试不爽,且无人说的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现在被南星揭破,苏梦枕也不藏着了,直言道:“一点小手段而已。我倒是好奇,南星姑娘之前说的头疼,是怎么个头疼法?”
南星一脸问号,“我头疼?”
苏梦枕道:“你刚才说的:‘若我的部下在我的地盘这般驳斥我的命令,我也头疼。’敢问,是头疼什么?”
南星想起来了,“若是我,头疼的会是当下赶人走好,还是等这事淡一淡再赶人走好。”
苏梦枕瘦的眼窝深陷,这双眼在他稍稍低头的时候便完全隐藏在阴影里了。“可若姑娘力无其他继任之人可选呢?”
南星按在苏梦枕手腕上的手紧了一下,她大概明白苏梦枕的意思了:“你怕自己……”
苏梦枕直言:“实是因为随时可能病死,便无时无刻不在‘怕’。”
南星很快就将事情连起来了:“你找的继任者是王小石?”
苏梦枕微笑,他没看错,这姑娘实在通透。“三弟确有才干,可这些日子以来,却并无争权之心。”
南星表情发苦了:“最理想的情况是王小石和白愁飞两方互相争一争权,只要做的不过分,你会让他们大致平衡的发展下去。等到你真的无法掌控楼中大权时,再交给已经锻炼的差不多,也有了自己势力的王小石。凭他跟我们府里的关系,府里会支持他来做新楼主,你的‘金风细雨楼’就能平稳的度过更换楼主的动荡期,继续发展了。”
苏梦枕不语,脸上却挂了和暖的笑。
连杨无邪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痛心大过吃惊。作为下属兼搭档,他太了解他了。猜得到他的想法,却不忍、不敢也不愿这么明白的说出来。
南星咬了咬唇,“你想我帮你劝一劝王小石吗?”
苏梦枕道:“三弟虽有能力,性格却不适合掌权。除非有极大变故,否则他不会改变的。”
南星手都握紧了:“所以你惯着白愁飞?是要养得他敢跟你争一争……”看着苏梦枕的脸,继续说道,“等白愁飞强大到能夺你的权,再用自己去做那‘极大变故’,逼王小石改变吗?”
这下,连苏梦枕也有些惊讶了。他确实有这想法,若是身体每况愈下,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步。“若南星你有意投身江湖帮会,我才真是不用操心了。”
这感觉不好,很不好。“苏梦枕,为帮会做到这个地步,值吗?”
听她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就比“苏公子”、“苏楼主”好听很多。“‘金风细雨楼’是我,我就是‘金风细雨楼’。没有值不值,只有做不做。”
南星长出了一口气,从“言城”那一战,她见了太多在战争中死亡的战士。萧剑僧没有讲的太细致,只大概告诉她,见她跃下城楼去单挑西夏骑兵和药人后,城墙上的将士们都疯了一般的想去救她。城门即将倒塌时,也有人大喊着“城里多杀一个西夏人,小侠就少废一分力气。”那些兵,有的到死都念着杀敌,为护城,也为护她。
这么可敬可爱的人,有很多连最后是不是胜利都不知道。
萧剑僧不敢说太细,但南星不傻,大概猜得出来。从那会起,南星就见不得心中有“国”,守着侠道的人连个结果都看不到。那样太苦太苦了。
“苏梦枕。”南星唤道:“别费心力寻什么‘继承人’了。你的身体,我能治。”
杨无邪眼中精光一闪,想问一句“当真吗?”,冲口而出之前,生生忍在了口中。这位外号为“童叟无欺”的“金风细雨楼”总管,站在那比常人高上一大截的杨无邪,这一刻双膝触地,跪在了南星面前。
南星闭了闭眼:“杨总管起吧,我既说出了口,便不会收回。”
杨无邪是扶着一旁的柜子才站起来的,经历了无数风雨的他,这会几乎落下泪来。
南星看也没看他,只问道:“杨总管就这么信我?若我只是信口乱说呢?”
杨无邪换了好几口气,声音还是带着颤抖:“‘捕王’李玄衣、‘白发狂人’聂千愁、‘小雷门’雷卷还有无情公子,这些人在结识姑娘之后,都越来越健康了。尤其是‘捕王’李玄衣,树大夫曾给他诊治,断言李捕王不出三月,必会亡故。可捕王现在不但没死,反而更加卖力的满江湖抓捕犯人了。”
南星点了点头,一桩两桩是巧合,这许多人加在一起,就挺能说明问题了。在他们这种搞情报的人眼力,想藏些事还真是难。“放心吧,我还是有把握的。”
苏梦枕轻声道:“曾经你问我,要是帮的忙是我谢不起的当如何。如今,我可当真谢不起,不知该用什么谢礼表达才好了。”
南星微笑:“我敬佩能吃苦的人,更敬佩为国努力的人。我自己娇气付不得辛苦,总算还有些本事,便救治些可为国出力之人。他日天下太平,也算有我一份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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