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进士在路口分别,各自去了各自的菜市。
周宜命苦,没分到好地方,又跟谢明月分到了一块儿。
三大市场隔得其实并不远,菜市对面就是鱼市,鱼市隔不远处则是牲畜市场,专门交易牛羊和马匹的。因为隔得不远,所以这环境跟味道,自然也就没办法保障了。
周宜还没去,便知道今儿不会好过。他是穷人家出来的,不会受不了这个味道,他怕的是这些没经过世面的公子们唧唧歪歪,耽误他做事儿。
事实也的确如此。
谢明月等人刚来时显然没有察觉到不妥,直到,他们来到了鱼市门口。
彼时正好刮了一阵风,好巧不巧的,把鱼市那股腥味全都吹得飘了过来,一下扑到谢明月脸上。
呕谢明月立马弯下腰。
周宜见谢明月干呕了两声,旁边的那些公子老爷们也差不离,面色狰狞,神色诡异,望着这鱼市隐隐有些却步了。想来也是,他们平常见鱼都是在餐桌上,那你知道鱼市是什么样子呢?
这里味道怎么这么重?有人憋不住了。
周宜冷笑:鱼本就带有一些腥味,何况来了这儿之后还得开肠破肚,味道自然不好闻。
他一说开肠破肚,谢明月几个更是忍不了。
周宜见他们这样窝囊,已经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做完所有事的打算了,累就累点吧,指望这些废物点心是没用的。
周宜直接进了鱼市。
喂谢明月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但仍然不肯叫他的名字。
见周宜不管不顾地进去了,谢明月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想起方才过来的时候圣上对他们的殷切交代,谢明月心里也不忍心叫对方失望,可刚想追上去,又是一阵邪风吹过,吹的人心里不适。
今儿要是不过去,岂不就被落下了?谢明月左思右想,决定豁出去了,用袖口掩着口鼻,埋头冲上去。
拼了!
若不是因为圣上,这倒霉的进士他才不愿意当呢。谢明月虽然出生于世家大族,虽然他父母双亲也时常念叨当今皇帝继位之后,他们的日子反倒不如从前好过了,但是谢明月依旧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新皇多有钦佩的。从他带兵驻守临淮关时,谢明月便知道这位不简单。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一位的青眼,谢明月并不肯就此认输。
他快步跟上。
周宜听到后面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谢明月便突然从背后赶了过来,与他并肩。谢明月仍然不服软:想要一个人揽去功劳,做梦。
他嘴里说的不好听的话,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自在。他知道周宜并没有争抢功劳的心思,但是他们俩说话一向夹枪带棒,谢明月都习惯了。
你怎么跟来了?
你能来,难道我就不能?
周宜诧异不已,他还以为这个废物点心会望而生畏呢。再瞥见后面那些人也老老实实地跟着过来,周宜才想着,这些废物点心看来也没有废物到那个份儿上。
谢明月既然来了,便想着把事情赶紧做完,所谓早死早超生,只有赶紧把事情弄完了,他们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用周宜叮嘱,谢明月自己就主动分配起了任务。
一行十六个人,四人一组,已鱼市中心为起点,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始打听价钱。别看谢明月在别的地方不中用,但发号施令的时候却极有权威,他一说话,旁人便不知怎么的都闭上了嘴,最后毫无疑问,都听了他的安排。
周宜仍旧跟谢明月一组。
谢明月把他分到自己这一边,却还是好面子,道:要不是看旁人不爱跟你一组,我才懒得带你呢。
周宜嘲讽: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啊?
谢明月挪开目光:谁稀罕你谢了?
周宜:这人听不懂人话是吧?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谢明月可不会让他超过自己的,紧随其后。他本来以为,自己豁出去了忍着这鱼腥味跑进了鱼市就已经过了最大的一关了。结果真正开始打听价钱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谢明月根本不敢跟这些人对视。
譬如眼下,他才刚问了这条草鱼价值几何,卖鱼的老汉便立马热情地向谢明月夸起了自己这条鱼有多新鲜,多肥,又说买回去煲汤最好,一家人都可以喝,还能喝好几顿呢。
公子您就买一条吧,我今儿还没开张呢,这条肥鱼便便宜卖给你,如何?
那老汉瘦骨嶙峋,皮肤黝黑,但是模样却是个忠厚老实的。哪怕他想让谢明月买他这条鱼,说的也都是些实诚话。
但被这样热情的目光盯着,谢明月却不敢多留,慌不择路地跑了。
这已经是第四个了。头一个他正要伸手掏钱,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身上值钱的物件都被留在户部了,他如今一个子儿都没有。谢明月愧疚不已地退出了那个小摊,等到第二个人也向他卖力地说自己的鱼有多好时,谢明月学乖了,一句都不敢多问。
多问一句都是对他们的残忍,毕竟他问了也不能有钱,白费了别人的期待。
哎若是圣上没让他们将钱袋子留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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