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原本高高大大的身板,看起来佝偻成一团:俺准备去筹钱,筹到钱,肯定还要继续治的。
王医生微微顿了一下,叹口气。
她还年轻,参加工作没几年,还没怎么习惯漠视这种残酷而无奈的挣扎。
我不是催你交费,她停了停,是最近有个新药在招募临床志愿者就是让你妻子参与治疗癌症新药的二期临床试验,这药已经在健康人身上通过测试了,所以才找病人志愿者,这药不用钱,还有额外的补助。
中年汉子很意外的愣了愣:治病还给俺们钱的?
这是还没有上市的新药,王医生耐心解释道,治疗效果和后遗症都是不确定的,可能有用,也可能反而有反作用不过原来的治疗不会停,只是多加一种新药。
她知道这一家人来自西北农村,家里情况很一般,为了治病,几乎倾家荡产了很可惜,病人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化疗放疗的效果又都不太好,倒不如试试新药。
她之前已经跟病人家属沟通过,意思是以如今的情况,还不如回家保守治疗,但是这个汉子只会愣愣的盯着地上,用很低的声音哀求:再治治吧医生,再治治吧,俺手里还有钱呢,治坏了也不怪医院,只怪俺们命苦呢。
于是,这个年轻的医生便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如今参与实验新药,对这家人来说,说不定反而是解脱。
王医生对新药的期待并不大新药是国内一个完全没有听过名字的私人药企申报的,如今刚进入第二轮测试,从目前的数据来看没什么毒副作用,看起来更像某种,温和而无用的化合物就跟绝大多数无声无息失败的化合物差不多。
但是,这种志愿者是有补助的,这家药企给的补助还是最高那档,为了保证效果的准确性,甚至能够报销一部分原本的药费对这样一个家庭来说,几乎就是活命钱。
你先跟你妻子商量一下再说吧,王医生说,这个测试的名额也不多,要是愿意的话尽快跟我说一声,我好帮你们报上去。
中年汉子看上去还没回过神,一下一下点着头,倒退着走出了办公室。
王医生又叹一口气。
她边上一个老医生劝:看开一点,咱们就是跟生老病死打交道的,你怎么还没习惯呢,像那种病人,还是应该早点劝回去,对他们对咱们,都是件好事。
癌症,尤其晚期癌症,就是一个永远都填不满的销金窟,便是条件不错,还有单位医保的城里家庭都经常被活活拖垮,更何况一个来自黄土地的农村家庭呢。
王医生解释道:我跟他们说了但是病人治疗的态度太坚决了,我也劝不动。
那医生也无奈摇头:当新药志愿者倒也是一条路,万一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似乎觉得很好笑一样,无奈的摇摇头。
那个慕清实验室究竟是什么来头,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另一个医生奇怪的问。
慕清我倒是知道,这人搞基因检测很厉害,不是跟咱们医院还有合作的项目嘛,中年医生说,这个人最出名的还是推广亲子鉴定打拐,听说是因为她自己的孩子也被拐了,也不知道找回来了没有,不过这倒是个造福子孙的好事情,我听说前一阵子她们实验室还推出了新一代的仪器,做一次检测的成本比之前又低了不少。
虽然把注意力放在了肿瘤上,慕清也并没有放弃原来的优势项目,甚至因为在自家的实验室里而更加如鱼得水,研究进度反而加快了不少。
那她怎么又突然搞起肿瘤新药了?王医生好奇的问。
谁知道呢,中年医生摇摇头,搞这个可要不老少钱,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筹来的。
国内的大药厂也不敢随便开这种项目,甚至还有更极端的说法:原研药就不是发展中国家有资格玩的,而是只属于发达国家大型医药集团才有资格涉足的领域。
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但愿有点效果吧。王医生也只能摇头叹气,这家药企给的补助很高,也许他们对这款药的期望也很大吧。
但是期望再大,也需要时间。
不说前期那些准备,光是顺利通过一到三期临床试验,常规就需要七到八年时间这也是一款新药成本高上市慢的主要原因。
当然,也有一种例外当病情过于紧迫,而药效又特别明显的时候,临床试验时间有可能被开放特殊通道,缩短观察期,从而挽救更多生命。
但是,王医生摇摇头,这种几率实在是太低了,她觉得自己或许一生都遇不到一次。
李杏芳和她的家人,最终还是同意参加这次新药测试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或许,也是她们家最后,而且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正式参加实验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服用一种装在密封瓶子里的棕色液体药剂。
这味道还甜甜的,跟糖水一样呢。李杏芳笑得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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