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将她轻轻地放下,道:“我去去就回。”
说着,转身就要走。
她漆黑而闪着五色碎光的蛇尾,却有些恋恋不舍似得缠上了他的小腿,讨好似得蹭了蹭,不像是一条冰冷而滑腻的蛇,倒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
花满楼停住步伐,有些无奈地道:“姑娘……”
蛇女抽泣了一下,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还伸手将他的被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被子里嗅了嗅,呜呜咽咽地吸气。
花满楼:“……”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但他的嗅觉与听觉都很灵敏。
蛇女的尾巴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声音,她缩在榻上的声音,还有她好似病态、好似有点神经质一样的抓着他的被褥呼吸的声音,他都是能听得见的。
甚至,如果他看得见的话,或许还感受不到这么多的细节。
一个如此纤细、如此单薄的女孩子,她的脊背是如此的光洁,她的腰肢是如此的柔软,这样一个女孩子,抱着你的被褥好似抱着一根救命稻草,对你身上的味道如此沉迷……任何一个男人的心,都绝不可能和一块石头一样毫无波动的。
就连西门吹雪的心都不是石头,花满楼的心又怎么会是石头呢?
他忽然侧过了头去,哗啦一声,打开了自己的纸扇,他一只手背后,一只手用这折扇为自己扇扇风,非常果断的转身就踏出了房间,在后脚踏出房间的那个瞬间,他又听见了蛇女的尾巴在地上爬行的声音,她像是一个充满好奇的小动物一样,人虽然在榻上,尾巴却在屋子里探来探去。
人类的确很难想象这是一副怎么样的场景的,此时此刻,就连花满楼的心里都有一些的好奇,想要看看这蛇女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普普通通的秋雨之夜,也好似因为这一场奇异的邂逅而变得并不普通了。
花满楼的心里虽然多了一些好奇、多了一些乱糟糟的同情与怜惜,但是他的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整个百花楼的构造,都已牢牢地记在了他的心里,从卧房出来,直走十五步,左拐再走三步,再右拐,穿过一道门,进了一小间儿,直走八步,去摸那个红木质的柜子的第三层,拉开抽屉,去摸一个小小的瓷瓶,重约二两十八钱。
这就是花满楼独门秘制的金疮药百花膏了。
作为一个瞎子,他未免也太惊才绝艳了些。
……不,即使是和没有残疾的普通人相比,他也已远超于常人了。
这百花膏取得乃是花中精华,春夏秋冬时令花朵的花蕊各十二钱、再配花瓣煎水之后产生的花露、蓟草、茜草、大青叶干叶各十二钱一起熬制,足足熬制四十八个时辰,收至膏状,这才能得这样一小瓶百花膏,要算起来,实在是费心费力,价值千金。
这样的药,竟拿出来救一个陌生的妖怪,甚至都不是人。
但花满楼却会觉得,药本就是用来救人的,假使见死不救,这药就算再名贵,又有什么用呢。
他将瓷瓶收入怀中,又去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块崭新柔软的毛巾,以及干净的绷带,这才重新回到了他的卧房。
他的卧房之内,蛇女安安静静地伏在他的床榻之上,乖巧得要命,连呼吸都是那么的轻,好似花满楼不让她动的话,她连动一动都不敢的。
感觉上实在是很可怜。
花满楼抬步踏入了卧房,朝床榻的方向走去,蛇女还紧紧地抱着他的被褥,去嗅上头那种温暖的淡淡花香,一见他回来了,她病态而艳丽动人的脸上便又泛起了红晕,顺着她苍白的脸向下,一直蔓延到如天鹅般纤长的颈子上。
她的蛇尾巴晃了晃,又颤颤巍巍、试探性得碰了碰花满楼的小腿。
花满楼侧了侧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抬步向前,将那盛满热水的铜盆放在了床榻边的木架子上,自己轻轻地坐在了床榻的边缘。
蛇女痴痴地看着他,挣扎着要直起身来去抱花满楼。
他是热的,好温暖,她好喜欢。
蛇女又不是人,哪里会有人类女子心里所想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喜欢花满楼身上的味道,喜欢花满楼身上的温度,就立刻要上去抱住他,用尾巴死死地把他缠起来,再也不放开了。
蛇女受伤,又怎么会有人替她包扎呢?她自己也没有这个意识,只是想要抱着自己喜欢的东西,盘起来美美的睡一觉。
而对于人类男子来说,这位蛇美人的行为,就只能用热情大胆这个词来形容了。
一位热情大胆的蛇美人,拥有一张绝艳的面容,只要胆子足够大,能忽略她金色的异瞳与漆黑、布满鳞片的大蛇尾巴,就一定能让她乖乖的听话,将她乖乖地勾在榻上,随便做点什么都可以。
花满楼的胆子是足够大的,但他是个君子,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
花满楼又无奈地叹起气来,用扇柄压住了蛇美人要从榻上起来的动作。
他的动作看起来是举重若轻的,只轻轻地抵在了蛇美人优美的肩,她就有些动弹不得了。
蛇美人瞪大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不住的轻颤着,好似不明白花满楼为什么不让她抱。
她猩红的小舌忽然从嘴里探出了一点点,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这是人的舌头,而不是蛇的舌头,但是即使化了形,吐信子的本能却还是非常的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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