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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来也没有放下过这柄刀的,即使在他昏迷过去的时候,这刀依然被他紧紧地握着,好似这已不是一把刀,而是傅红雪肢体的延伸一样。
    秋星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她问:“你为什么总是握着这刀呢?”
    傅红雪也垂下眸来,和秋星一起看着自己握刀的那只手。
    傅红雪道:“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刀,它要饮血,要饮仇人的血。”
    秋星道:“可你为什么从不放开?”
    傅红雪愣了一下。
    从没有人问过他这问题,而他自己也不知道回答,半晌,他才低声道:“……因为只有这把刀属于我。”
    在十九年的人生里,除了这把刀,他不曾拥有过任何东西。
    或者说,母亲根本不曾允许他拥有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
    ……秋星也是母亲绝不会允许他拥有的。
    他的眼神忽然又黯淡下来,像是两颗安静的星星,他垂眸看着秋星。
    秋星的鼻尖有点微红,她漆黑柔软的头发有一点点卷曲的弧度,懒洋洋地贴在她的脸上,她缩成一团时,其实就是小小一只,傅红雪只要伸出双臂,就能很轻松的把她笼罩在自己的怀里。
    秋星抬头,用那双猫一样的漂亮眼睛看着他,道:“难道你现在也觉得只有刀属于你?”
    傅红雪沉默了一会儿,道:“是。”
    秋星立刻炸毛。
    她瞪大双眼,几乎是不可置信般的瞪着傅红雪,而傅红雪则安静的垂着眸子,接受她的审视。
    半晌,他才道:“我……我怕你离开。”
    秋星一愣,忍不住道:“你说什么?”
    傅红雪忽然涩声道:“我只是一个……跛子、一个残废,你与我本是云泥之别,你为什么要喜欢我?想要我?”
    先前,他躲避着秋星的热情,那是多么痛苦而甜蜜的时期,可当他下定决心接纳自己,下定决心要与秋星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爱情这种事是极其复杂的。
    快乐和痛苦,本就是一体两面的事情。得到时有多么的快乐,失去时,痛苦就会以同样的力道回馈。
    一个正常的人,应当明白感情乃是这世上非常珍贵、非常稀有的东西,或许有时你会得到它,但或许有时,它的离开就是不可控的。世间万物,都处于永恒的变化之中,即使有一天,真挚的感情已离开、爱人已经变心,那也只是万事万物的规律而已。
    “永恒”难道不是人类自己给自己许下的谎言么?
    可傅红雪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他的前半生,实在是太过于孤苦、太过于绝望,他就好似是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一样,嘴唇已干涸到开裂,身体已无力到在烈日骄阳之下爬行。
    他太缺少爱了,所以得到一点点的时候,就已快乐到要发狂。
    与此同时,那种有可能会失去爱人的不确定感也在无时无刻的折磨着他,当他快乐与满足时,痛苦如影随形,他的心里将永远都有一个癫狂的人在呐喊着: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发誓你不会离开我好不好?
    而他又已习惯在痛苦之中忍耐。
    在他爱上秋星的那一刻,就已在无时无刻的忍受着这种不安感的鞭笞了。
    他垂下眼眸,轻轻地道:“……我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从秋星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眼角又开始泛红,他好像永远都处于那种委屈的、想哭的状态。
    她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去触碰他的眼角。
    傅红雪无力地闭上了眼,浓密的、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乖顺的接受她。
    她嗔道:“你这傻小子,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傅红雪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本来立刻是想要质问,可他又把那种质问的念头给强行压了下去……因为他很明白,如今这些问题,都只是他庸人自扰,何苦让她一起受罪?
    但他还是没忍住,问道:“秋星,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的声音甚至有点沙哑,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秋星一愣,陷入了沉思。
    对啊,她究竟喜欢傅红雪的什么呢?
    半晌,她都说不出话来,傅红雪闭着眼睛,连呼吸声都是抖的,好像是在等待什么审判一样。
    秋星最后道:“嗯……或许因为你是最好的?”
    傅红雪一愣,睁开眼睛。
    他看到秋星歪着头,大大圆圆的眼睛正盯着他看,她的表情倒是很认真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傅红雪忍不住道:“……我是最好的?”
    秋星点点头:“对啊。”
    傅红雪古怪地道:“你竟说一个跛子……一个患了羊癫疯的人是最好的?”
    他难道不是自卑的么?
    他的跛脚、他的疯病,在他本就艰难的人生上雪上加霜,因为这些残疾,他忍受了十多年母亲失望的目光,那种目光就好似在对他说:你怎么是这个样子的?你为什么要出生?你根本不该出生、你根本不配做白天羽的儿子!
    他怎能不自卑?
    可他又一定要把自己的伤口血淋淋的剖开给秋星看,好似是一只满身伤口的狗,正在露出它的肚皮来,求那个它所爱的人抚摸抚摸它。
    秋星却很奇怪地道:“那你也是最好的呀,你说的这些,同你是最好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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