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总兵袁亮打量了赵希言一番,捋了捋白须笑道:“几年过去,殿下越发龙虎精神了,美姿容,怕是在京城,殿下已让不少闺中女子为之倾心了吧。”
“袁伯伯说笑了。”赵希言回道,“昔日陛下起兵,袁伯伯从藩邸跟随,立下显赫战功,而今在这边境苦寒之地一呆就是四年……”
袁亮知道赵希言想说什么,“辽东乃九边重镇之一,南有岛夷为患,北有女真人虎视眈眈,辽东可谓之重镇,顺天府的保障,陛下委以重任,足可见陛下对老夫的信任,身为臣子,无不渴望得到君主信任。”
“袁伯伯本就是京城人士,辽东离京城数千里,有如此功绩,袁伯伯本该在京享清福才对。”
袁亮罢了罢手,“将门世家,以战死沙场为荣,老夫只愿能替陛下守好这国门,以报天恩,再无所求。”
“陛下这次突然将殿下派到辽东来历练,殿下可有准备。”
赵希言点头,“将来要以北京为都,山海关距顺天如此近,当以,天子守国门。”
袁亮将其带至山海关关城前,关城之东的迎恩门前有一座方形的瓮城,仅南侧开门,瓮城内空旷,除瓮城之外,辅以箭楼,若敌人入侵,则关瓮城门,将敌寇囚于瓮城内,以瓮中捉鳖,将其尽数射杀于城中,“山海关关城四门,东为镇东门,西为迎恩门,南为望洋门,北为威远门,北御胡人南抵岛夷,城中有国朝最精锐的甲士配备了最先进的火器,岛夷入侵,不过是以卵击石。”
赵希言随辽东总兵进入迎恩门的瓮城中,数丈高的城墙将他们围绕,城墙上戍卫的甲士严阵以待,让赵希言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试想一旦开战,敌寇进入瓮城内,被四周弓箭手与铳手居高临下团团围住,岂有生路可逃。
“在我接管之前,辽东这一重地在先帝朝后期可谓是松懈。”袁亮感叹道,“陛下这一朝,有如此军备,就算诸胡再次统一,我们都不惧怕。”
赵希言想到关外那些被遗忘的流民,于是开口问道:“寡人来辽东前,看到海边有很多烂布与木头搭建的房子,里面似乎还有人居住,不但有大人,还有孩子,那些孩子衣不遮体,这样冷的天里,难道辽东的官员对此坐视不理吗,有些孩子甚至连话都不会说,见到人就跑。”
袁亮听后还以为是什么,听清赵希言的话后,便抬手摆了摆,“那些都是罪臣之后,没有赶尽杀绝已是仁慈,如今沦为贱民,也是他们的命。”
“谁都无法选择出身,上一辈人的罪为何要迁移到后世呢,他们手脚健全,只因不能上岸才导致生活困苦。”赵希言皱着眉头争论道。
袁亮带着赵希言进入城中,“忽然止步回头,殿下,像殿下见到的这些贱民,在辽东沿海一带还有很多,殿下一个人能够管得过来吗?”
“今日寡人见到了,岂能坐视不理。”赵希言回道。
“若陛下没有将殿下派到辽东,殿下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先帝一朝的文武大臣,对燕王府的人做了什么,我想藩邸内的兄弟都不会原谅,燕王府上下为国拼死御敌,而朝廷却中饱私囊,曾记得几十年前有一丈是在茫茫雪地之中,我们的将士冒着风雪用身躯做抵挡,阻止胡人南下,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后方的驰援活活饿死,陛下也在其中,将自己的爱马杀了给将士充饥,但仍然无法缓解,陛下比我们都痛恨那些人,所以陛下登基之后,没有放过一个先帝的旧臣,他们的妻女也沦为了比丐户身份还卑贱之人,丑秽不堪,辱贱已极,人皆贱之。”
袁亮深呼了一口气,“不单是辽东,还有广东沿江之地,那些人只能以捕鱼为生,终生不得靠岸。”
这让赵希言觉得有些残忍,“他们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何故再牵连无辜的稚子呢。”
“父债子偿。”袁亮拍着赵希言的肩膀,“陛下将来的错,也是要由殿下您来承担的,就像对这些遗孤的处理一样,知道为什么吗?”
“陛下杀了她们的丈夫与父亲,她们心中就会有所怨念,如果真的要屠戮,那么死伤的人数,将远远不止地牢中的那些,陛下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但陛下也不敢放任那些人无拘无束的生活在大明朝的国土上,因为仇恨的种子会让他们奋起反抗,陛下要消灭这种威胁,只有没有了威胁,死亡才不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从皇帝的种种政策,为了巩固皇权而屠戮,杀人灭口,将先帝朝的旧臣妻奴充入贱籍,受尽欺辱,使其再无还手之力,足以说明了皇帝的疑心之重。
所以对于先帝、废后李氏之女,皇帝又怎可能彻底放下戒备呢。
“下官想问殿下,倘若陛下被这些人刺杀,殿下还会这般的心软与同情吗?”袁亮问道。
赵希言愣了一下,面临生死之问,她变得有所犹豫,说着毫不在意与讨厌的话,然心中,对于自己的生父,她仍是有着无法割断的情感,“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万民不可无父,朝臣不可无君,陛下的安危固然重要,但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她们也是陛下的子民,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听着赵希言的话,袁亮感慨了一声,“长大后的世子,还是这般的心善,就如先皇后殿下一样。”
“山海关守备,见过燕王殿下。”关城内的守备闻讯,匆匆跑出,“总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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