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脉案,稍稍皱起眉头道:“前不久老王爷还入宫来为晋王求情,朕瞧着精气神并不差。”
代王世子摇头,“家父年岁渐高,那日入宫也是强撑着身体,除了祭天,还有宗人令一职,家父拖臣带来了一封辞呈。”说罢,代王世子从袖内又拿出一份奏疏,跪伏上呈道:“请陛下恩准。”
太监将代王世子手中的奏疏转呈,皇帝仔细瞧了一遍后长叹下一口气,“来人。”
“皇爷。”
“传旨太医院,让院判领御医至代王府为代王视诊。”皇帝吩咐道。
“是。”
代王世子听之,连忙叩首,“谢主隆恩。”
代王世子离去后,皇帝陷入了思考,望着桌上那封辞呈,皇帝按了按额头,“具有资格登坛的臣工如今都已致仕,宗室中德高望重的代王也卧病,那么这终献,该由谁呢?”
皇帝将手搭在桌案上不停的敲打着桌面,一旁的老太监听出了主子的困楚,“国朝自建立以来,太祖皇帝尤为重视祭祀,按照祖制,皇帝首献,储君亚献,而这终献,若是由宗室,便由皇帝最亲一支嫡长,或手足,或子嗣,如今楚王殿下与汉王殿下皆以成人,都具有资格,然国朝宗室之中,除了代王之外,最具有资格的人,当属燕王,燕王是皇爷的手足亲兄弟,又是有功的塞王,只是燕王殿下为国戍边,恐是不能赶来冬至祭祀了。”
经高士林一番说辞,皇帝开口道:“燕王的确是最具有资格登坛祭天之人,但边防事关国家的安危,燕王一去一回最快也要半月,有消息说诸胡各部首领聚于鞑靼的王廷内,推举出了一名新的大可汗,是先鞑靼可汗的长子,上次来使的那位郡主,是先可汗的爱女吧,诸胡此番作为,是想要重振蒙古帝国吗?”
“元朝已经灭了有数十年了,各部落自立门户,诸胡如一盘散沙蜗居在北方,即便推举了可汗作为众部落之首,但人心各异,首领之位,应有不少人觊觎。”高士林于一旁道,“陛下坐镇天下,诸胡又起敢放肆呢。”
“国朝的北边由燕王把守着,朕虽然忌惮他,却并不想要开启战争,因为一旦战起,燕王是胜是败,于朝廷而言,都无益处,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局面一旦失去掌控,那么天下真的就要大乱了。”皇帝极为无奈的摸着胸口叹息。
高士林闻之,伤神的走上前,“皇爷一定会洪福齐天。”
皇帝将头枕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武英殿的中间的雕梁画栋,“哥哥。”
“小人在。”高士林连忙叉手应道。
“还记得朕幼与你说的那个梦吗?”皇帝问道。
“记得”高士林连连点头,“那时候还是太宗在位之时,皇爷也只是亲王嫡子,先帝随太宗北伐,皇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半夜从榻上爬起,守夜内侍竟失职睡着,害的小人一阵好找,后来皇爷告诉小人,在王府后花园的河池里梦到了有龙现身,结果太宗出征大胜归来,不顾群臣反对立了随出征的先帝为储君,要知道,武宗并非太宗嫡出,当年又因立储之事,东宫祸乱从生,诸王为争夺储君之位,用尽卑劣的手段,宫中内乱,父子反目,兄弟相残,但最终,还是握有兵权的先帝更胜一筹,也正是因为先帝,才有后来的大一统。”
“那个梦,吾只告诉了你一半。”皇帝闭上双眼,“我所梦到的梁王府内的龙正与一只巨鹰缠斗,可笑的是,作为苍生主宰天之子的龙,竟敌不过一只鹰。”
sp;“这”高士林愣住,连忙道:“皇爷,这只是一个梦,梦中的东西岂能当真。”
“可梁王府内的龙的确是应验了,皇考继承了大统,朕最后也成为了储君,那么那只鹰呢?”皇帝问道,“谁是那只鹰?燕王吗?”
“燕王是皇爷的弟弟,那时候与皇爷同在梁王府,岂会是毁坏龙身的鹰呢?”高士林道。
“也是,”皇帝冷笑,“若梦是真的,燕王要是也得是龙,所以这鹰,究竟是何人?”
皇帝渐生疑心,高士林大惊,想要说什么时,皇帝突然冷下眼色,“燕王年岁也不小了,将来要传位燕王世子,燕王世子的功夫,你我都见过,如今年纪便有这般造诣,若将来上了战场,那么又会如何呢?”
皇帝半眯起深邃的双眼,眉头紧皱,“自他至京城始,这短短半年内,就发生如此多的事,这些,未尝与他没有干系。”
高士林知皇帝疑心病又犯,便从旁道:“世子虽有武学造诣,然只是个刚及冠的少年人”
皇帝摇头打断,“岂可因人年少就忽视呢,幼虎总有长大的一日,届时便有了占山为王的本事,可若真放纵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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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寺——
咚!——钟声从寺院中传出,大雄宝殿内正有上百僧人盘坐佛像前诵经,善男信女们虔诚的合着双手站在殿外祈福,一时间,大雄宝殿内传出的心经声将香客们悉数吸引了过去。
一辆马车停在了寺庙门口,车上下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道袍与披风加之唐巾,让人误以为是读书的士人。
“爷,鸡鸣寺内好像在诵经。”身侧跟随的随从听见诵经声后道。
“近日京中连连祸端,受罪牵连获死之人不少,鸡鸣寺内诵经声不断,是在超度亡灵吧。”年轻人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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