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祖建国,本朝尤为重视律法,刑部与大理寺每年都会派遣官员外出办案,凡天下命案,都要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审理,地方官员无权断生杀,这些大案的案底自然就落在了大理寺中,还有一些无头案,至今还堆放在此,”晋阳公主站定在一座书架前,架上的案卷却寥寥无几,“张氏一案当年只是陛下有旨意不允任何人再提起,然大理寺与刑部的案底却是未被消除,只是卷宗都被存档封起来了。”
“当年是张氏欲要废除今上,扶持年幼的皇太子登基,这才被判谋反之罪,九族尽灭。”赵希言望着晋阳公主道。
晋阳公主抬头望着书架最顶端那一层,“是,你所听到的,并非都是传言,如你适才所言,便是当年的事实。”
“为何啊?”赵希言不解,“废后之子已经是皇太子了,张氏为何如此心急。”
晋阳公主踮起脚尖抬手去抅一卷书架顶端封藏在布袋里的竹简。
赵希言见状,遂绕至她身后,极为轻松的抬手取下。
少年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阁中安静的可以听见心跳,烛火的光芒有限,不足以支撑这座庞然大物中的黑暗,晋阳公主微微侧头,便可见幽暗之中那张精致的侧颜。
人声停止后,气氛变得有些僵凝,“是这卷吗?”赵希言忽然低头问道,晋阳公主攥着胸前的双手一愣。
见无反应,赵希言遂再次喊道:“公主?”
晋阳公主听后连忙点头,“是。”
赵希言遂将其从架子上拿出,“给。”
晋阳公主接过,轻呼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复。
“当年武宗共有嫡庶二子,双双成年后却依旧未立皇储,朝廷遂起党争,今上虽为嫡子,可是先帝偏爱最像自己的幼子,且幼子立功无数,在军中有极高的威望,又作为皇子,自然有无数大臣拥护,在这种处境之下,今上便求娶了张氏女,张元帅是先帝最信赖与器重的肱骨之臣,年逾古稀,三朝元老,之后凭一己之力保得今上入主东宫,但是废后张氏姊妹,也就是你的姨母与你母亲,二人虽貌美,却身体孱弱,尤其是废后。”晋阳公主拍了拍卷轴上的灰尘,“储君确定后,你父王才娶了你母妃,而后便带着你母妃之国去了燕国的封地,没过多久先帝驾崩,今上继位,太子妃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皇后,而张氏也成了一手遮天的外戚,半年之后,张皇后有孕,然那时,张皇后身体欠佳已多时,为皇嗣,遂命御医尽全力保下胎儿,今上登基的第二年春,嫡出皇嗣降临,宫中大喜,殊不知皇后为诞皇嗣差点丧命,自此之后,张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帝与外戚的关系也越变越紧张,几个月后,在外戚张氏的威逼之下,将还在襁褓中的皇嗣立为了太子。”
“在此之后的两年中,今上与外戚张氏开始了周旋,因皇后不能侍寝,便陆续有良家子选入宫中,其中就有齐王-->>
的生母,周氏。”晋阳公主继续道,又将卷轴展开递给赵希言,“这是大理寺的存档,当年张氏谋反的经过都详细在案。”
“明…庚子,外戚张氏…聚死士于庭,以羽林卫城防之便,夜潜皇宫,欲废帝…”赵希言拿着展开的竹简放在灯光下仔细阅览。
晋阳公主盯着她看书时的认真模样,继续道:“你外祖是跟随□□.高皇帝打天下的元勋,武宗薄命,驾崩得极早,今上登基之初势微,完全不能与外戚张氏抗衡,直到册立皇太子的一年后,你外祖突然病逝于国公府,你几位舅舅因恩荫皆被册封为侯伯,又由你外祖做铺垫,遂掌朝廷机构要职,然威望与能力皆不及你外祖,唯长子还立有些军功,但其野心极大,今上在你外祖辞世后,便开始清理外戚,剪除羽翼,两年之后,张氏逐渐衰微,又时逢宫中传来喜讯,才人周氏有孕,今上甚喜,下诏进其妃位,让东宫辅臣与外戚感到恐慌,再之后…便是你手中所看到的了。”
“张氏造反失败后张皇后自缢于中宫偏殿,年幼的皇太子被外戚张氏所挟,死于兵变之中…”赵希言阅完大为惊叹,却又发现了案中存在着诸多疑点,“外祖为何如此着急册立皇太子,难道是因为感知自己的大限,还是因为皇后殿下身体抱恙,不能侍君,今后也再难有子嗣,可祖宗旧制无论嫡长,这太子之位定然都是中宫皇嗣的,且张家立有不世之功,皇后与太子若无过,陛下要废黜也是极难的吧,即便周氏有喜进为妃位,然东宫太子是嫡出,其地位依旧难能动摇,舅舅们为何如此着急与迫切呢?”
晋阳公主摇头,“造反之人尸骨都已经腐朽,这些事哪里又有人能够知晓。”旋即又抬手指向另一书架上方。
“哦,好。”赵希言见之卷起手中的竹简放下灯笼腾出手来,极乖巧的走上前,按照晋阳公主所指,取出一支巴掌宽的筒子,吹了吹上面的灰递道:“给。”
晋阳公主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你外祖魏国公共有四子二女,长子破例袭爵魏国公之爵位,次子封侯,三子四子皆为伯爵,那日兵变,四子安定伯并不在其中,失败后除安定伯外的三子皆死于这场兵变之中,安定伯逃亡在外,朝廷遂下搜捕令,取安定伯首级者,赏钱财与爵位。”
竹制筒子里放着几张卷起的老旧宣纸,似尘封了多年,但竹子与纸张仍未腐朽,晋阳公主旋即取出,“这是当年朝廷的搜捕令,画的正是…你母妃一母同胞的四弟安定伯张云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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