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鱼愣住了,轻松明亮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下,封后大典取消了吗?
怪不得赵究分明说过就在几日后,却不见礼部派人过来说当日的规矩。
多日未见赵究,更没有一点消息,乍然就听到这个消息,刚喝下去的安胎药又哭回了舌尖,胃中不明所以的翻江倒海,她赶紧下了俯身往外去。
夏昀赶紧将瓷盂捧过来,沈观鱼吐得翻江倒海,几乎要连心肺都呕出来。
若不是楚十三来,沈观鱼都意识不到自己已身怀有孕,不知道自己是皇后,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沈观鱼,还是月馥宫的一抹孤影。
陡然间她就陷入了比在朱阁的时候,更沉闷的、没来由的禁足。
等咳干净了那些苦涩的药汁,她扶着夏昀的手臂,擦掉那一滴没人看见的眼泪。
孕吐本是寻常事,但楚十三见她反应这么大,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见沈观鱼仰起的面容苍白脆弱、染上愁态,都来不及夸一句城上月,白如雪,蝉鬓美人愁绝。[1]赶紧收拾东西就离开。
临了他还劝了一句:有孕的人绝不能天天这么低落沉闷的,娘娘多想些开心的事吧。说完赶紧就走了。
等人走了,夏昀安慰道:陛下只是心疼娘娘劳累,娘娘不知道,那凤冠翟衣十分沉重,穿上一日走下来可不是小事,您如今有孕,陛下也是担心这个才撤了的。
沈观鱼漱了口,说道:无妨,本来就不该有的,真的做了正经的娘娘,到时候离开了传出去更不好。
夏昀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忙四处看了看,小姐,可低声些
她说这话只是发泄一下罢了。
沈观鱼就算想离开的心一直没变过,但她对赵究到底有情,此时是太多不快积压在心里,才直接说出来。
小姐,一切都会好的。
夏昀,谢谢你肯一直陪着我。沈观鱼握住他的手,如今除了他,自己孤立无援。
夏昀睫羽一颤,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说道:奴婢会陪着小姐平安离了这个地方,不过楚大夫也说了,小姐郁结于心,不若将心里的不痛快小声骂出来,心里也好受些,小姐试一试?
骂人?沈观鱼有些犹豫,她试探着骂了一句:混蛋!
夏昀眯着眼笑:不错,就是这样,小姐觉得如何?
好像是好受了一点点,混账!她又骂了一句。
夏昀笑出了声:小姐只会这两个?奴婢打小听那些宫人吵嘴,让奴婢教你几个吧。
竖子、撮鸟、猢狲、直娘贼
沈观鱼一连骂了几个新鲜的,问他都是什么意思,夏昀摇摇头:说出来是要被砍头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脑子也清醒了,说道:我是绝不能一直被关在宫里的,你如今能去传话,把楚神医的,让他准我随意行走。
夏昀去御书房求见,却被告知陛下不在,而是与渭南王在惜花阁那边闲谈。
惜花阁里,皇帝与渭南王对酌,阁中没有半分管乐丝弦之音。
冷风卷得渭南王又紧了紧大氅,再看皇兄穿着宽袍大袖,仙风道骨,下一秒就要羽化乘风的模样。
眼下还有淡淡的青灰,真不像一个才娶了新妇的男人。
莫非是前朝反对立后的声浪真的让皇兄犹豫了,连封后大典都没了,他英明神武的皇兄何时出过这种闹剧啊。
渭南王试探问道:皇兄请臣弟饮酒,一不见歌舞,二不见丝竹,难道是皇嫂管得严?
赵究吐出两个字:太闹。
渭南王也不挑拣,又问:皇嫂可还安好?
赵宓,朕昨日翻了大理寺的卷宗,有一桩疑案想不明白,拿来问问你。赵究自说自话。
皇兄都想不明白,臣弟一个游手好闲的郡王,吃喝玩乐倒懂,哪里知道这些东西。
赵究根本不理会,将案子里的人去了性命年份,又删改许多,才缓缓说了出来。
皇兄是想问这个长官有没有错?身为长官只在意自己的仕途,只是一位女子冤死,失察之罪自然是脱不开的。渭南王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长官畏罪自尽,苦主的儿子不知,却娶了长官的女儿,同她有了孩子,这儿子又是否有错呢?
渭南王将美酒喝了一盏又一盏,这儿子不知道还好,毕竟女儿也是无辜的,若是知道还无动于衷,这可怜的娘亲真是白养了这个儿子一场了,要臣弟说,就该与那女儿和离,这辈子都不见就好了。
没有这个可能
赵究黯然看着杯中酒,仰首一饮而尽,谁也不能让他放手。
作者有话说:
[1]温庭筠《更漏子相见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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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酒冷
渭南王醉眼蒙眬, 流着鼻涕满地乱爬地找暖炉。
赵究也不理会他,长风满袖,孤零坐独酌, 清冽的酒液沾湿了他的下颌,滴到腰间的荷包上, 洇湿了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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