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切都葬身在了一场大火里。
墨银追的父亲乡试又一次落榜的那日,他在外面喝得烂醉如泥,回来睡觉时打翻了油灯,点燃了草屋引起大火。
许氏抱着墨银追冲出来,他爹却还在屋子里,若不是当时许氏再次冲进火场里,他爹必然葬生火海。
大火毁掉了许氏半张脸,呛坏了她的嗓子。然而他爹没几日便收拾着仅有的一点银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许氏不相信男人会丢下他离去,她苦苦等了他三年才终于认清,那个男人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墨银追答应离开刘家之前,他花了所有积蓄,请来城里有名的大夫给许氏看病。
大夫诊断许氏顽疾入心,顶多还有一两年的时间。
墨银追离开时,刘员外曾应允过他,会好好安置他娘。
墨银追躺在床上,瞧见陆浩手里有个新奇的小玩意,他醒来,陆浩便蹲在一旁捣鼓着,那小玩意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许久,墨银追终于忍不住问:你在捣鼓什么?
陆浩想不起来手中小玩意儿名字,憨笑着说道:是师尊给我的法器,可以发出叮当响声,我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用,师弟你想玩吗?
不想,有点吵。
墨银追乌黑的眼眸在银色法器上停顿片刻后移开,不再说话。
林霁尘这会儿在后山,他的三徒弟弯着腰在传送石上刻录符文,正在修补废弃多年的传送阵。
天衍宗虽然不是修真界中的顶级仙门,但也是大宗门派,基建还是不错的,为了方便未筑基的弟子出行,每坐主峰都有传送阵连接点。但是这传输阵,对于筑基之后能御剑飞行的修士来说,如同鸡肋,毫无用处。
是以,小苍峰的传输法阵荒废了多时,符石上原本雕刻着的符文被日晒雨水侵蚀,变得有些模糊了。
赵礼昂直起身,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他穿着素雅松绿衣袍,体态修长清瘦,清俊儒雅,腰间挂着一块天衍宗长老身份的象征的白玉。
师尊坐在一旁,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演算着什么,神情难得的有些严肃。
在赵礼昂印象中,他的师尊常年闭关,在他还是小弟子时,能见到师尊的次数很少。印象中师尊总是很和善,喜欢摸他们的头,让人觉得亲近。
几百年过去,他也从一个懵懂稚子长到始室模样,而他的师尊半点没变。
到了傍晚时分,传送阵修缮完毕。
林霁尘将灵力输入进去,传送石上的符文开始转动,他收了灵力,不再继续。
辛苦了,老三。林霁尘拍了拍赵礼昂肩膀。
不辛苦。能为师尊做点事,赵礼昂高兴还来不得。
林霁尘下了山一趟,回到竹居时天色已暗。
陆浩孩子心性,经过几天的相处,一见到他便开心地跑了过来,扑进了他怀里,师尊,您回来了!
嗯。林霁尘笑着摸了摸陆浩的小脑袋瓜儿。
咳一声轻咳嗽响起,声音微弱,像是小猫儿一样。
林霁尘抬眼往床上看去,发现墨银追已经醒来。
墨银追捂着唇轻咳嗽,苍白秀气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看着扑在林霁尘怀中的陆浩,长长的眼睫微微抖动了一下。
师尊,师弟醒的时候我看住了他,没让他乱动!陆浩黑亮的大眼睛闪闪的,好似在邀功。
嗯,做的好,奖励你烧鹅。
林霁尘将他从山下带回来的一些吃食递给陆浩,陆浩开心接过,仰头询问:师尊一起吃吗?
不了,先去将你师弟的药端来吧。
林霁尘来到床边坐下,心疼地看着这个大病初愈脸色苍白的小徒弟。
这下好了,刚养了二两肉,全下去了,甚至比刚进宗门时更瘦了,整个人瘦的几乎是骨头上覆着一层轻薄的皮。
其实说到底,还是底子太弱了,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弱就是原罪。
他这小徒弟在书里,正是因为不够强,不能自保,才会被魔修趁虚而入,最后堕落成炉鼎。
伤口还疼吗?
墨银追摇头,乖巧回道:不疼。
可有记得那日是谁伤了你?
墨银追缓了片刻,垂眸道:天色太暗,弟子并未看清那人长相。
他没说实话。小金书小声说。
林霁尘知道小徒弟没说实话,天衍宗教条严格,弟子之间禁止内斗,若有发现,轻则惩戒,重则赶出宗门。
墨银追现在是他的徒弟,打他徒弟就是打他的脸,有这个胆子的,除了冯远的好大儿,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陆浩小心翼翼地将煎了一下午的药端了过来,青瓷碗里,浓浓的一碗褐黑色药汁。
前几日墨银追昏迷的时候,林霁尘掐着墨银追的嘴,直截将药硬灌进去。
但是这会儿墨银追醒了,硬灌显然不合适,想了想还是拿个勺子喂比较好。
小金书捂着鼻子:大佬,这药比毒药还难闻,一口下去不得苦死,你就打算这样喂小受受?
矫情,受了伤自然是要喝药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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