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门时,沈卿平日有什么看得上,她且离不开的小玩意儿,竟一股脑全丢到了他这里。
本座的储物戒装不下了。
她理直气壮地如此说道。
思及此,谢折玉垂眸看着指间精巧的灵戒,黑沉沉眸中掠过一丝嘲意。
不过又是找了个由头随意差使他罢了。
好似珠玉落盘,一声叮铃脆响。
沈卿细密的睫毛于烛光中微微颤着,纤白嫩玉的手支着小巧的下巴尖儿,神情专注地把玩着手中一枚光洁雪白的玉环,近日来沉迷不已的话本子被她随手掷于一旁。
他循声望去,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幅光景。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案几一旁,无他,那话本封皮之上的大字实在是太过惹眼
霸道仙君俏佳人
好一个霸道仙君
谢折玉只觉得眉头一跳,按捺住似要亟欲而出的复杂情绪
谁能想到,三界追捧痴迷,宛如神衹的蘅玉道君,私底下会是这般模样。
顽劣不堪,心无尊纪。
他沉着脸:
我去隔壁。
沈卿懒懒掀起眼皮,只看得少年消失在长廊的一袂衣角,她收回漫不经心的目光,再度专心地研究着手中之物,看起来浑然天成,精致无匹,其环上隐隐有光泽淡出。
此物不似寻常,然细看之下,仍不知其来历,饶是见过诸多法宝灵物的她也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那日琉华消散之际,遥遥将其远抛而来,自也未留下只言片语。
月光悄悄流淌进雕梁画柱的琼楼之上,夜深千帐灯,不及三分月明。
少女双眸迷蒙,倦意将起,她懒懒地弹出一道灵意,银白如丝,顷刻没入沉静不动的白玉环中。
墙灯如华,琉璃玉柱,寂静无声。
因而,隔墙传来的隐约窸窣水声漫来,在这静谧的室内显得极为清晰。
适才她瞧见谢折玉已为两间房下了禁制,想来这水声只能是隔壁了。
沐浴的流水声一直不断,不停得侵扰着她本就凌乱的思绪,沈卿微微撇嘴,也不知谢折玉怎地挑的住处,竟如此不隔音,浑然忘了之前她瞧着其他处寻常酒楼客栈的满满嫌弃之意。
水声淅沥,她不自觉地想起少年如霜的眉眼,更加心烦了
谢折玉可真墨迹。
这个念头甫一闪过,却见同时间,适才注入灵意的白玉环光芒骤发,灯影交融,白玉如珠的柔光夹杂着月下窗影,被夜风一吹,白玉环飘然轻荡至浮空中,缓缓展开散于沈卿眼前。
逐渐地,小指大小的玉环倾散成一道圆弧,可容一人大小,幽谧如柔波的珠光落在少女白净面容上,摇曳绚丽。
沈卿抬眸,目光穿过如琉璃镜般悬浮于空的白玉环,紧接着,她睁大了双眼
圆环连接的彼端,赫然是另一处!
雾气生烟,水光蔓延。
重纱帘幔间,少年瘦削的身影映于其间,影影绰绰,墨发四散,漂浮于水面上,随着涟漪轻轻荡着,雪白的中衣半褪,隐约勾勒出他凌厉的线条,时不时有潮湿的热气吹开帐幔向外漫来。
似是察觉到有异常夜风拂过,他斜斜转身,露出少年精致的眉眼,雾气蒸腾之下,往日冷戾之色消散不见,隐隐有几分温和之意。
他抬眸望去,直直对上了白玉环外,少女近在眼前,目不转睛的眸。
谢折玉:!
第37章 虚元山
翌日清晨, 柳叶郁葱,暖风拂过,薄云袅袅。
吱呀声同时响起。
两道身影, 一黑一白,晨曦微露的曙光将其拉得缓慢又漫长,相互交叠倒映在红瓦玉墙上。
少女一袭浅白色广袖流仙裙, 飘然流丽, 她眨了眨眼,昨天
实非本座所愿, 这法器是琉华的。
和我真的毫无干系。
她的眼眸如明月般纯净, 眉眼弯弯, 好似不谙世事的纯真。
谢折玉揉揉眉心, 不愿作答, 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只想彻底封存, 再不提起。
偏生少女黑白分明的眼晃在他面前,盈满星辰,映着他沉冽如霜的面容。
也不知此刻她上演的又是哪本话本子里的模样。
然而,温柔的微风拂过她鬓间墨发,轻盈漾在晨曦薄光中。
若教解语应倾国, 任是无情也动人。
谢折玉垂眸, 不再看她,即便是知晓这张惊绝世人的芙蓉面下, 内里恶劣又肆意,却也不得不承认,少女称得上国色天香。
饶是他, 不留意之下, 也时有晃神之时。
然而, 红颜易枯骨,三界寻遍,皆不是他的卿卿。
他转头望向远处,停顿片刻,再度低声道:可是虚元洞有异常?
话音未落,眼前人天真少女的模样顷刻间褪去,沈卿眉眼慵懒,嘴角又挂上那道漫不经心的微笑,折玉何出此言?
谢折玉佯装不经意地淡淡扫过一眼,这会既不是演的话中仙,也不是扮的苦情少女,反而是难得正常的蘅玉道君的模样,他绷紧的心弦难得一松。
想到昨日少女垂泪的矫揉模样,他微不可察地轻叹口气,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觉得师尊顽劣恶趣的最真实模样,看起来还有几分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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