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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院里一片静寂, 值夜的丫鬟一声惊呼:姑娘发烧了!
    前院,谢澹听到禀报披衣坐起, 立刻起身奔了过来。
    廊檐下的灯笼一盏盏亮起, 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昼,三个半夜被拎来的太医面面相觑。
    昨天下午他们被召了来,除了叶远志和李中清, 这次又添了个黄之歧黄太医。昨日三人来时房里点了安神香,叶初已经被谢澹哄着睡了。当时皇帝就坐在床边, 盯着他们一个一个诊脉。三人诊脉后商量了半天, 得出的结论也只是说姑娘受了些惊吓。
    谢澹不放心, 索性把三个太医留在府中,以备随时需要。三个太医私下里偷偷腹诽,皇帝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了。再说惊吓需要的是收惊驱邪的法子。
    可是谢澹不敢大意,他守着叶初直到深夜,见她睡得还好,便多叫了几个人值夜守着,自己才刚回房歇下,就听到内侍来报姑娘发烧了。
    三个太医诊治一番,出来到外间,对上皇帝阴沉的脸色,叶远志定定神禀道:陛下,姑娘受了惊吓,发烧是常有的症状,应当不必太过担忧。如今要紧的是先退烧,臣等再给姑娘用些收惊安神的药。
    谢澹便叫他们赶紧开药,丫鬟去熬好了端来,给叶初喂下去,叶初迷迷糊糊吃了药就继续睡了。
    从里间出来,谢澹在椅子上坐下,眸光沉沉却没开口。
    他不说话,三个太医就只能战战兢兢候着。三人中尤其黄之歧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见到皇帝的面,更是忐忑不安。
    黄之歧来自江州黄家,世代行医,黄家祖传的针灸手法专治头疾心疾、经脉之疾,数月前陛下忽然下了一道圣旨,召黄家名医进太医院供职。原本召的应该是他父亲,但因为黄父年迈,经不得山高路远的赶赴京城,就把他召来了。
    黄之歧进了太医院好几个月,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黄家原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私下里还揣测是不是圣上或者那位皇室贵人有头疾,结果陛下似乎就忘了他这么个人似的,也没传召,也没听说皇亲重臣哪位有这方面的病症。
    结果他忽然就被带到这宅子里来了。
    静坐半晌,谢澹一声轻叹。
    姑娘六岁时,朕带着她曾经历一场刺杀,十分血腥惨烈,姑娘极度惊吓之下,高烧不退,一连病了几个月才好,之后就忘记了当时的事,包括那之前的许多事情。给她诊治的郎中用草药给她退烧,施了针灸,并说以后切不可再让她受到惊吓刺激。
    她那时才六岁啊,六岁的小人儿,本身就体弱多病,这一病差点死掉。他每天守着她,求医问药,祈求神佛,在她睡着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探她的鼻息,生怕她就那么睡去不再醒来了。
    谢澹顿了顿,缓缓说道,那之后,朕就带着她隐居乡间,再不敢让她受到任何惊吓。只是这段时间,姑娘几次梦见儿时的事情,她自己并不知道是小时候的经历,只当做了个怪梦罢了。
    三个太医纷纷变了面色,怪不得皇帝如此慎重,那就不能当做一般的惊吓了。
    此事发生在江州,当时给她诊治施针的郎中,是令尊黄老先生。谢澹看看黄之歧道。
    黄之歧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来黄家竟是因此得来的福分。
    陛下,若是这样的话黄之歧斟酌片刻,躬身说道,恕臣直言,姑娘既然已经有恢复记忆的迹象,时日或长或短,总有一天怕是要想起来的。如今又突然受到刺激,发了高烧,会不会很快恢复且不好说。微臣以为,堵不如疏,与其让她长久陷在噩梦中,自己一点点还原恢复,不如索性帮助她尽早恢复记忆,再加以疏通疗愈。
    谢澹沉吟,然后问道:怎么帮她恢复?
    陛下可以引导姑娘回忆起来,臣等再协商个方子,辅以针灸。
    谢澹点点头,挥手让他们下去开方子。
    主子,奴婢失职,没保护好姑娘,求主子责罚。叶菱垂头跪下道。
    旁边常顺噗通也跪下了,扣头说道:奴婢的错,奴婢该死,是奴婢处置不当,害姑娘受到惊吓,求主子责罚。
    责罚他们有用吗?
    但是这件事,必得有人给他一个交代。
    谢澹起身踱回里间卧房。叶初这一病,四个春和叶茴都在跟前守着,叶茴正拿个湿帕子给她擦拭额头。
    见谢澹进来,春江福身低声道:主子,姑娘吃了药,应该很快就能退烧了。这里有奴婢们守着,您就去歇会儿吧。
    谢澹没言语,却挥手让她们退下。
    主子,有太医守着呢,您龙体为重春江还想再劝,被叶茴一伸手拉走了。
    谢澹在床沿坐下,拧了湿帕子给她擦拭额头,又把被子揭开一些,熟练地给她擦拭脖子和手脚。
    发烧的叶初小脸泛红,在药物和安神香的作用下沉沉睡着。谢澹望着床上的少女眸光暗沉,俯首跟她额头相对,感受她额头的热烫,似乎还没有褪。
    谢澹心中流窜着某种暴虐的怒气,按捺不住一股嗜血的冲动。曾经那些记忆,伤害的何止是她,便是他自己,也难免困扰其中。
    他们两个,曾经只不过是两个相依为命的孤儿罢了。至亲至爱,谁也不能失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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