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十二月底,腊月初八。
他们晚上赶到学校,喝了暖呼呼的腊八粥,安心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苏娉把这些天的心得汇总,去了张轻舟办公室。
因为他们去了乡下,月底假没休,一月初前两天,他们开始休假。
1974年,一月一号。
农历腊月初九。
苏娉提着连环画,去裁缝店取了之前没空来拿的一件黑色长风衣,又买了份糖炒栗子,去了东城军区。
通报核实身份后,她顺利进了军区。
一个战士带她走过军属大院,到了野战军的宿舍。
“同志,沈参谋长让你在这等他。”
“好。”苏娉点头:“谢谢你。”
战士敬了个礼,转身往岗哨那边走。
她在门口等了五分钟,身穿军装的男人大步走来,眉眼间蕴藏风雪,看到她时冰雪消融,露出温柔暖意——
“阿软。”他笑着站在她面前。
“……”苏娉仰头看他,过了一会儿,说:“我还有一个星期放假,你要跟我一起回北城军区吗?”
“嗯,”他伸手,拂去她发梢的雪,温声道:“我五天后开始休假,为期半个月。”
苏娉唇角不自觉上扬,想到什么,她抬手:“我给你带了礼物,要看看吗?”
“好,”男人摸出钥匙开门,侧身道:“你先进去,我去食堂提个炭火炉子过来。”
苏娉没有拒绝。
等她进去后,肩膀抵着门框的男人稍微缓神片刻,才转身离开。
门缝被延开,寒风阵阵。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眼屋内摆设,还是和之前一样,简洁朴素。
坐在床边,她晃着脚,等他回来。
沈元白没有让她久等,进来的时候把门关上,炭火炉子放在床边,去开了点窗缝。
怕她冷,又拉上半边窗帘,寒风带动窗帘晃荡。
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纸袋上,他笑:“给哥哥带了糖炒栗子?”
“是呀。”小姑娘眉眼生动,眸光潋滟:“还有哦。”
沈元白看向她时眼底带着宠溺,弯眸:“好,哥哥看看。”
拿过纸袋放在膝盖上,看到里面的衣服,他稍微挑眉。
“这是?”
“跟你送我的那件同款,就是颜色不同。”苏娉解释道。
沈元白眼底笑意浓郁,他拿出衣服,反复看:“谢谢阿软,我很喜欢。”
“还有呢!”苏娉把牛皮纸包着的东西也递给他,微抬下巴,示意道:“你拆开看看。”
沈元白照做,拆开后看到封面,他微怔片刻,低笑出声。
男人笑声清浅悦耳,如玉击磐。
“我家阿软有心了,哥哥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爱不释手,垂眸认真翻阅。
苏娉也很开心,她捞过一边的油纸袋,准备剥板栗。
炉火温暖,糖炒栗子香甜。
刚剥开壳,鼻尖忽然萦绕淡淡的血腥味。
她脸上笑意收敛,黑如点漆的眸子一瞬不眨看向男人。
第52章
沈元白疑惑:“怎么了?阿软。”
“你受伤了?!”是肯定的语气。
男人怔了一下,对上她温软的黑眸,小姑娘眼底关心急切,隐隐有丝害怕。
“不怕,哥哥没事。”他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只是子弹擦伤,军医已经处理过了。”
“我看看。”她语气坚决,不肯妥协半分。
沈元白看她许久,点点头,手指开始解军装扣子。
外面的军装外套看不出痕迹,一旦脱下,肩膀衬衣上染着的血迹份外刺眼。
她唇角绷直,看着他的肩,一言不发。
男人起身把军装挂在衣架上,顺着她的目光垂眸看了眼肩膀,无奈笑:“应该是崩开了。”
见他若无其事在椅子上坐下,苏娉忍不住了,走到他旁边,手指在要触上衬衣时,犹豫不决。
见男人依旧笑意盈盈,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痛。她泄了气:“你们团部卫生所在哪儿?”
“军医正在给刚下战场的战士们处理伤口,我晚点……”
“哥哥。”她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隐隐还有哭腔。
“……”沈元白上扬的桃花眼凝滞片刻,仿若不敢置信。
过了许久,他站起来取军装,穿上:“不哭,我们去卫生所。”
团部卫生所忙得焦头烂额,前方战事吃紧,下来一批又顶上一批,送来的伤兵就没断过。
沈元白在旁边温声解释:“留守的军医不多,大部分都上了战场,我是轻伤,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
苏娉抿唇,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的战场。她过来的时候,他应该刚好从卫生所处理完伤口回来,所以眉眼间才有寒凉风霜。
卫生所里能站住的几乎没有几个人,不是躺在担架上就是靠在椅子上,军装已经看不出颜色,血迹斑斑。
“参谋长。”军医匆匆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给伤兵处理伤口。
沈元白颔首,拉着她站到一边,柔声道:“别担心,我只是被流弹击中。”
军医听到这话,下意识转头看他,沈元白摇摇头。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又拿了纱布给伤兵止血。
苏娉担忧地仰头看他,沈元白抬手拂了下她发端,轻笑:“哥哥不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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