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彦看得头皮发麻,小时候在上书房里曾经的同窗们也纷纷来探他口风,关系好一些的甚至还开诚布公地给他分析了通大阿哥和太子之间的区别好赖。
更别说那些御前的大臣了,他们有些因着姻亲、有些因着师承,有些则因着喜好,私底下纷纷站队,不站队的则学着左右逢源,那各个长袖善舞得眼花缭乱。
至于他,鉴于日日在元衿跟前晃悠的行为,不少人已经在探听他是不是要投入四阿哥麾下了。
而四阿哥如今面上和太子最亲善,在不少人眼里,舜安彦大有向东宫靠拢的迹象。
这和他以前做事的逻辑完全背离。
舜安彦也好,鄢洵也罢,做事做人都尊崇的是“有用”二字,若是拿古时的道理来概括,大约可以总结为“经世致用”四个字。
就比如他习武,若是能最后像苏赫一样镇守安北,那便是练到吐血也可以。
再比如当初远赴西洋,他想着能回来改进火器,让火器营的技艺大幅提升提高国力,那海上的那些苦甚至得过疟疾都不足为题。
甚至于解决漠北,去查问巴拜特穆尔这件事,因着能让元衿舒心安心,他也可以不遗余力地去做。
但现在呢?他去办事,办的每件事都变了味。
“去年年末,为了漠北法王那儿女班和授课之事,太子和大阿哥他们在御前又争了一次。”
“争什么?”元衿没听舜安彦提起过,倒是十分震惊,“你怎么不和我说呢?若是他们要阻拦,皇阿玛不愿意,我去和他缠,哥哥们那儿也是,有我在,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不是这样的。”舜安彦纠结地拧着眉,“我也给你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吧,皇子们对你都很好,把你疼到骨子里,但若是哪天他们把疼你这件事变成砝码来争取万岁爷和太后心里的地位,你会怎么想?”
元衿明白他的意思,但又比他看得开,“我心里肯定没现在痛快,但他们要争就争,我也不会拦着。”
舜安彦笑笑,“这只是一层,别的就更乱了。”
她问:“你还怕被牵连吗?还是单纯觉得没劲?”
“牵连与否倒还两说,单纯觉得没劲更多些。”舜安彦答的一点也没有犹豫,“我问你,你以前和几个堂兄作对,是真的只想要夺元氏的钱吗?”
“当然不是。”
“那你拿到了元氏想做什么?”
元衿鼓鼓嘴,点点额头不肯说,“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聊的。”
“你说出来试试,说不准能实现。”
“实现不了,下一趴!”元衿拍拍他肩膀示意。
“好吧。”舜安彦争不过她,只能自己继续,“无力挣扎吧,就比如办学和女班,他们那天吵了半天一个都没在点子上,大阿哥觉得那是为了分化漠北,太子觉得那是为了弘扬朝廷德威,其实呢?我觉得你应该懂,出发点根本不是这两条。”
“哈哈,你别指望他们了。”元衿宽慰他,“他们自出生,尊卑上下就是在骨子里的,能多赏门前两条狗一块肉就是菩萨心肠了,能给灾民开仓赈济全天下都要夸他们慈悲心肠。他们怎么可能平地起高楼?去思考什么意义?”
“我是不是太变扭了?”
“你是。”元衿毫不留情地指出,可又莫名觉得这种时候的他很好玩,“以前吧,我家老爷子说你聪明但死心眼我说你不是,现在看他说得真对,我反而不了解你。”
舜安彦眼眸倏地一闪,问:“那你怎么说我?”
“我?你要知道?”元衿勾起笑容,有那么点不怀好意。
“你说说看,我倒想听一听。”其实他一直知道元衿烦他,也没少在同学和发小里评价他,但那时候就算亲如周钊也不敢随意传话,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严肃的外表阻拦了他们传闲话,但后来亲身见识了元衿几年毒舌后,他觉得不是因为他。
元大小姐肯定很毒很毒,毒到他们都怕他暴走。
“你敢听?”
“你敢说,我就敢听。”
“你答应我不能生气。”
“……”舜安彦犹豫了一秒。
但元衿很笃定,“没关系,你生气也没关系,我不怕你。”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开始碎碎念:“鄢少爷这种人天生表情细胞就和没发育过,严肃得和活阎王一样。你们看看鄢夫人多惨啊,给他当妈能当出孙子的感觉,买个衣服还要偷偷摸摸,太惨了。”
“我妈什么时候偷偷摸摸买衣服了?”这简直闻所未闻!鄢家缺过鄢太太买衣服的钱了?再说,就是缺了也不能怪他这个儿子,该怪他父亲吧!
“巴黎时装周,你妈和我一样看中一个系列,怕被你觉得不实用,第一次买了一半,过了三天又飞回巴黎买了另一半。”
“她还不如一次把一个系列都买了,这样能省点飞机汽油。”
“你看你看,你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买就买了吗!”
“她买了从来不穿你知道吗?”全塞在柜子里,甚至还有幢单独的房子塞这些衣服,隔三差五还有专门的衣服保姆去扫灰,他和父亲早就看不下去了。
“买衣服就一定要穿吗?收藏不行吗?那是艺术!”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舜安彦当场认怂,但又不甘心,“我觉得这事里有误会,是我妈和你说的,我不让她买?”他老娘竟然在外面这么说?他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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