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如今已过初夏,天气应该热了吧?疏峰水榭那里蚊虫渐多,要多烧艾草,不要被咬,还有那只猫,它猫长爱钻草,要是被虫咬了,你不如把它毛剃了也罢。
夏日来了,不要贪凉,以免冲了药性,可去看过郎中?可有改过药方?
写到这里,他忍住没有加上一句:盼你回信。
直接落了款,写了一个“鄢”字。
如此,又等了五日,他已经和吴耷拉勘过一遍大召寺方圆三里后,京城送来了第二个木盒。
里面是一本《论语》,照旧还是元衿亲笔,满蒙汉三种文字,汉字旁有蒙文拼音。
舜安彦不死心,再次提笔,这次写的更长了:
只收到了《论语》,为何不从《大学》、《中庸》开始?是论语更通俗吗?
我仍在大召寺,天气有所升温,今日在某处看见了花开,也看见了些雁子,但不多,都绕在水边不走。
我们找了画师给大召寺的主要殿宇画像,我瞧他们画的一般,只写意而没有尺寸,便让当地人找些木匠来帮忙。没想到此处人丁凋零,两日了还没找到,只能派人往归化或喀喇沁部借调,也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你应该已经吃上今夏的冰激凌了,可去那个书苑茶楼点冰激凌,他们的口味比九爷拿走的更多,别告诉九爷,免得他气得不带我再做生意。
那只猫可好?四爷可有对他行凶?虽然它蛮横不讲理,但你还是帮帮它,别叫它太委屈闹你。
写到这里,舜安彦想了想,还是没有加“盼你回信”。
只是把落款改成了一个“洵”字。
写完信的舜安彦没时间多想,大召寺要忙碌的事情太多,归化城很快派来了一批木匠,他们忙着测绘忙着画画,同时还要安置附近一代的饥民。
第三个木盒送到时,他正和吴耷拉站在大召寺的钟楼上俯视这块地界,说着大召寺虽然被废,但的确是漠北三部往来之要冲。
至于那木盒,里面是两本书:《孟子》和《诗经》,其他都不用再看,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
他把木盒扣在桌上死命敲了敲,都没敲出其他纸片来。
舜安彦枯坐了一个时辰,拒绝了下人来送晚膳,最后深吸口气提笔:
《孟子》与《诗经》都收到,四书五经中最好读的都在此了,其实其他不送也可,尚书等书还是枯燥。近来来往此地,深觉还是农桑、医术、识字、开化最为重要,这几日忙于赈济灾民,昨日还与士兵一起下厨煮粥分发,另买了百头羔羊来,让他们开春有牧可放。
归化城万岁爷已送来木匠等十名,据闻四公主与苏赫贝勒已入驻安北将军台,近日频繁探查到漠北诸部的探子往来,但万岁爷有旨静观其动静即可,不抓不管。
你的病如何了?七公主那有否也去那郎中处?最近天热了是否没法多出去玩了?若是无聊,可以找慎兴永替你去寻些画或者小吃,只是天气热不要找易坏的。京中其他人如何,其他几位爷都好吗?是否忙到无空陪你玩?
他一口气写到这里,自己都嫌弃自己唠叨,但还是忍不住加了句:
若是想要安静,多去书苑便是,若是书苑去烦了也可以来信告诉我,或直接吩咐慎兴永替你再找地方。若是有新地方了,记得也告诉我,不要……
他想了想,把“不要”二字划去,重起一行写了句:
但不要随意带着猫去,免得它不习惯,我怕它认生。
最后落款,他无奈地写上了:盼你回信,鄢洵。
这次信送出去后,舜安彦等了三日,终于没忍住再提笔写了一次信,洋洋洒洒唠唠叨叨,连大召寺附近的羊有几头都数了一遍。
可元衿就是不回信,只是京城寄来的木盒,随着他去信的频繁,回来的速度也更频繁。
舜安彦一咬牙,直接把去信的频次提高到了一日一回,甚至又回直接写:求求了,回句话行吗?
如此又写了十封,他便要动身北上去参见那位法王了。
他走时神色恹恹,吴耷拉问:“佟少爷是否担心路上收不到信?放心,这里地势平坦,咱们快马加鞭三日就能到法王驻地了,到时耽搁的信都会送到那里。”
舜安彦当然知道,但让他提不起劲来的不是信能不能收到,而是他根本没有收到过信!
带着大召寺的一堆图纸和元衿手书的十几本书,舜安彦三日后正式踏入法王驻地。
这片驻地乃是此次划界后新割地块,占地约两百里,在大召寺以北一百五十里,邻近赛音诺颜部王庭,也与其他几部接壤。
才跨入界内,舜安彦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巴拜特穆尔。
他已经脱下袈裟,如离京之时一样一身白衣,唯一没变的是白麻衣襟。
放佛没有普度寺里曾与舜安彦的争锋相对,这位赛音诺颜部新郡王骑马迎来,与舜安彦行了最隆重的抱见礼。
“佟少爷,又见面了!”
“郡王怎么在此?”
“法王即将过身,我来见他最后一面。”
“那应该尽快通知安北将军台才是。”舜安彦回首叫人,“快去,往前见过法王情况后回报安北将军台。”
巴拜特穆尔在旁淡笑着看他极顺畅地安排了下去,待人送出信后,才说:“佟少爷,先去歇息吧,这几日陆陆续续有您的信来,您先回去看,晚上这里给您和吴都统安排了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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