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衿一手抱着彦寻,一手拿了支湖笔,仿着康熙批红的样子在纸上画道道带批注,先把第一题画给了胤祺。
“提琴?找九哥去啊,他先喜欢的西洋玩意儿,我都是跟他学的。”
顺手又画走了一道。
“猫?怪四哥啊,养狗不养猫,狗还要溜多麻烦呀。”
又是一道题画了个叉。
这么一路画下去,最后只剩烟火和居心。
“什么叫大不吉!东风夜放花千树,好着呢!”
元衿在大不吉上画了个巨大的叉。
这般,便只剩下了居心。
她倚在圈椅上,捋着彦寻的小脑袋,笑盈盈问:“五哥哥觉得鄢少爷对我太好吗?有比你对我好吗?”
“那当然不如我!”胤祺绝不会在此事上认输。
“那不就得了。”元衿还倒打一把,“这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大早要他答这戏玩意儿?”
胤祺不知如何开口,难不成当着元衿的面说,她的兄弟姊妹开了个会,替她提前把关了下额驸?
他不敢揣测元衿的反应,有可能是害羞的跑掉,也有可能是当场气晕过去。
但绝不会是心平气和地接受。
元衿一直不喜欢别人替她安排事情,胤祺和她相处多年,这点觉悟早已有之。
胤祺在心里斟酌着回答,可彦寻这只小猫咪打了个嗝。
元衿紧张地抱起了它,目光扫着它上上下下,不停地问怎么了。
而舜安彦却在她的紧张里,抓到了一个眼神。
“公主,奴才家常有个郎中,是为祖母侍奉汤药的,事从紧急奴才带猫先去找那郎中看看。”
“快快快!”元衿搂住彦寻拔腿就跑。
胤祺想要拦,还被她泪汪汪的眼睛摆了一道,“五哥,我的猫要有事……”
直到元衿和舜安彦消失,胤祺都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就从兴师问罪的刑部堂官,变成了阻碍元衿宝贝猫咪看病的恶人了。
他拿起那张被元衿批满了的纸条灰溜溜地离开了佟园。
*
佟园得蒙康熙恩赐,占地面积在西山重臣的别苑中数一数二,景致布局也曾得内务府负责畅春园的工匠们参与,园中雕栏玉砌、山水亭林错落有致,曲廊弯弯移步换景。
一脱离五哥的视线,元衿的脚步便慢了下来,寻了个可尽观佟园的四角亭坐下。
此处视野开阔,随时可发现有无人跟踪,元衿便放松下来,嫌弃地晃着彦寻叨叨它:“偷吃还是被喂的?不管是哪种你都不该吃,已经很胖了,超重了,以后会心脏肥大、呼吸不畅、关节弯曲的。”
舜安彦跟在后面笑了笑,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元衿听见,回头横了他一眼。
他的笑容倏然收起,倒也没有怒容,只是平淡,淡的如白开水那般的淡。
一晚的酒,让舜安彦的气消散无踪,但也让他消散了很多在意的事。
他主动开口道:“公主,昨日是奴才失言。”
“嗯。”
“您的事,是奴才多嘴了。”
“哦。”
“神童确实很好。”
“唉。”
舜安彦皱了皱眉。
元衿素来话多,怎么突然现在变成了单音节动物?
“鄢少爷,你不该先谢本公主来救你吗?”
“啊?”
“没有本公主去找皇阿玛哭着要来找猫,你觉得你今儿能从四哥的那张纸里全身而退?”
“啥?”
这下单音节动物变成了舜安彦自己。
他琢磨了下,才捋顺了思路。
“您知道了五阿哥要来拷问我?所以特意来的?”
“信息差明白吗?”元衿蹭蹭彦寻得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五哥哥回园子后一直没到疏峰请安,所以着人打听了下,就知道了无逸斋昨日的热闹了。而哥哥们不知道我知道了他们做的事,所以我只要闯过来把事儿搅黄了就行了。”
她调皮地笑了笑,“也就来的是五哥哥,要是四哥哥亲自来,今儿谁也走不出这里,咱们就等着一起被他拷问前生今世,一五一十交代后写成供状签字画押吧。”
舜安彦摇摇头,四阿哥的凶残他早有体会,但对付五阿哥他倒有心得。
“其实您不来,奴才自己应付五阿哥……”
元衿打断他,“你别吹了,他是带着四哥的亲笔来的,没人能活着走出四哥的灵魂拷问。”她小声地说了句,“你历史再差,也不会不知道他是……”
“嘘。”舜安彦低下头又朝她比了个小心噤声的手势,“我历史不差,我从不偏科。”
他当然知道雍正是多厉害的帝王。
这哪哪都争强好胜的劲惹得元衿又撇了撇嘴。
舜安彦叹了口气,认了句:“抱歉,好胜成习惯了。”
“你知道就好。”元衿白了他一眼。
舜安彦又问:“您……就是怕我露馅才来?”
元衿捏着彦寻的猫爪,朝他摊开,“你昨夜说什么了,你不记得了?我不找你算账怎么行?”
“说,说什么了?”舜安彦摸摸脑袋,后面还没留长的辫子的尴尬程度和他人的尴尬程度相等,“抱歉,昨夜我喝多了。”
元衿嫌弃地皱皱鼻子往后退了点,“闻出来了,这味道……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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