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彦深知,皇子间的争斗现在才刚刚开始,五阿哥如今不在意,可随着年岁渐长,是否能真的一直这么平和从容下去,还未可知。
至少,比他只大了半岁的四阿哥已经投入了争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几句,到了深夜五阿哥想入睡时,行宫外突然有一队人马来到。
在外头扎营的蒙古人已然喝高,突见不知道什么来历的队伍靠近,比侍卫们还激动,举着酒囊“呜呜”地喊,把皇子们都吵醒了来。
皇子们纷纷走了出来问是怎么回事,不久后,太监来报是京城监国的太子送了批东西来。
说是江南三织造的折子与康熙错过,折子里都报南方今年寒潮早至,于是太子紧赶慢赶叫内务府送了批大氅与披风来御寒。
“尤其是大阿哥那份,太子说大阿哥怕是要给万岁爷值夜,特意多送了两件来。”
胤祺本来已经躺下,回屋后躺在床上打着哈欠,对睡在外间榻上的舜安彦说:“哎,到底是我们心胸不如太子殿下,出门前还和大哥黑脸呢,今儿早上送皇阿玛的时候都不给大哥好脸色,结果才出来又不放心我们。”
胤祺说着砸了下床板,“其实太子殿下早就不满大哥了,可他又端着兄友弟恭不敢指责,皇阿玛那里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诶,你说,皇阿玛真的没感觉吗?”
舜安彦装了傻,说:“我不知道。”
胤祺唉了一声,“皇阿玛或许是想得过且过吧,可连皇祖母都觉得,这事得拿到台面上说一说,不能再放任下去。”
舜安彦“嗯”了一声。
胤祺又说:“可能是五妹妹去劝过了吧?昨天太子和大哥连吵两回,她深夜去了次西花园,可能把太子劝宽心了。”
听到熟悉的人,舜安彦浑身紧绷没接话。
“其实五妹妹不如不劝,太子再这么忍下去,迟早忍出病来。”
他翻了个身说:“五妹妹啊,就是喜欢不记仇。诶,你有没有觉得皇阿玛在五妹妹的事上莫名小气,就骑马那事,他还防了好几手怕五妹妹和他闹,结果她乖巧的不得了,老老实实坐在车里一声都没吭。”
舜安彦拿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五阿哥看见自己脸上痛苦的表情。
就元衿不能骑马这事,别说康熙防她,连他心里都七上八下,担忧了许久就怕大小姐最后麻烦找他头上。
“诶,舜安彦,你睡着了?”
“没有。”他扯下一点被角说,“五公主是不吵不闹的性格。”——才怪。
“你说她也不记仇,不计较。”
“是的,从不记仇”——才怪。
“这么想,不能骑马这事,我们都怪对不起他的。”
舜安彦准备装睡了,要知道五阿哥这种思想极其危险,是很容易像他一样坠入深渊的。
他从元衿上马车开始就有种不祥之感,总觉得屁。股底下的马鞍不属于自己。
毕竟从逻辑链上说,他是元衿的奴隶,马鞍是他的物品,所以马鞍其实元衿的附属的附属,等同于是她的东西。
*
舜安彦一晚上在梦里被元衿从马上赶下来了十回,第二天青着眼圈走出行宫。
皇子们稍微等了等,待御前的大阿哥洗漱完再一起出去。
可刚踏出行宫,众人皆脚步一顿,愣在那里。
皇子们原本英气朴素的马鞍一夜之间花红柳绿,最艳的是大阿哥的马鞍,不但变成了嫩粉色,上面还有绣了一朵荷花并两只翠鸟,似乎还是蜀中的绣法。
东西都是上品,但搭在马鞍上就格格不入,一群大老爷们坐上去铁定会变成南城庆春班那些娘里娘气的白面小生。
大阿哥正要发火,元衿并三公主四公主她们也从行宫里走了出来。
迎面撞上大阿哥时,元衿懒洋洋地裹着披风问:“大哥哥,怎么了?”
她顺着大阿哥吃人的眼神望去,笑眯眯问:“怎么?大哥哥喜欢我的马鞍?”
她松开裹着的披风,露出了里面穿好的窄袖骑装,头发也打成了及腰的辫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大阿哥血气上涌想要骂她时,元衿已瞧向了胤禛和胤祺。
“四哥不爱骑马,五哥呢?”她转头瞧瞧五阿哥的马,露出意外之情,“原来五哥哥也不喜欢,已经换成了四姐的马鞍了!是吧?四姐!”
三公主和四公主笑着走向自己的马鞍,也和元衿一样换上了骑装,并笑盈盈地瞧着那几个皇子。
胤祺愣在原地,倒是舜安彦反应最迅速,他交出马鞭说:“奴才也不爱骑马。”
胤禛上前,一把夺过舜安彦举着的马鞭,冷冷落下句;“要你这厮插什么嘴。”随即问身边的苏培盛,“马车呢,带我去吧。”
有胤禛带头,胤祺很快也认了命。
两人走到一辆新准备好的马车前,在踏上去时,胤禛随口问内务府人:“昨儿还没有这辆车呢,内务府真有心了。”
大阿哥刹那明白,这车也好这马鞍也罢,皆是那伙二更天到的内务府人奉太子之命送来的。
他现下倒是可以不从,但他一个勇武的巴图鲁,怎么能坐上那个妖妖艳艳、花花绿绿的绣花马鞍呢?
“我自己的马鞍呢?!去取来!”
“太子爷说,体悟大阿哥等辛苦,备用的马鞍马具都送到沧州府了,大阿哥不妨上车先歇一歇,到了沧州府再辛苦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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