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夫人红了眼圈,接过药碗,道:“我还不知道馨儿你的心意,自然是会保重的。”
馨表妹听罢,掏了帕子抹了把舜安彦没瞧见的眼泪,说:“我知道姑妈是信口胡诌的,哄我开心罢了。只要姑妈有心,还记得哄我两句,我便心满意足了。”
说着,眼神便往床尾的人扫了扫。
被扫到的舜安彦如坐针毡,只想去外头透透气。
佟夫人却不放了他,“儿啊……”她病中嗓子沙哑,这声叫得跌宕起伏、辗转婉约,激得舜安彦浑身一哆嗦。
“额娘,您说。”他素来说话都淡又直,只是这会儿还含着口无奈的气在,“您有话直接吩咐。”
馨表妹插了句:“表哥要不愿意听姑母的便不听吧,终究是我和姑妈多嘴凭舌惹你烦了。”
佟夫人也道:“你是长大了,额娘的话早就不爱听了,可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不与你说话又与谁说呢?”
舜安彦撇撇嘴,又听那馨表妹补充:“表哥怕不是外头被哪桩公务、哪个主子绊住了脚?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见天得不理我与姑妈呀。”
他瞧了眼天色,赶紧把额娘和表妹的话茬子给截断,“时候不早了,额娘喝过药赶紧用点饭吧,我去叫人布膳。”
佟夫人听闻眼泪便要汹涌而出,“每回和你说点什么,你就让额娘吃,可你不理我,我这吃不吃的又有什么滋味?”
馨表妹扶着佟夫人替她擦泪珠,殷切备至。舜安彦赌咒发誓,自己此时瞪大了眼,也没看见老娘脸上的泪珠在哪。
只听馨表妹说:“表哥大抵是倦怠了,才会有些敷衍在,姑母,您莫为了那些没影的事哭断了肠。”
在四道明晃晃写满了谴责的目光里,他叹了口气说:“我陪额娘一起吃。”
馨表妹破涕为笑,“表哥算是有心了,还记得陪姑母吃饭,就盼着日日都有,好叫我也少惦记姑母些。”
舜安彦比了个打住的手势落荒而逃。
才一出门,就见到立在他家回廊下的胤祺。
“五阿哥?您怎么来了?”
穿来快两年,他已经从早些时候连声奴才都说不出口,变得行礼问安顺风顺水、一气呵成。
极为妥帖地行了个礼后,他架着胤祺的胳臂让他往里去。
“五阿哥,既然来了,就去屋里坐坐,我给您弄个上座。”
胤祺死也不往前一步,他哆嗦着嘴皮子,指着佟夫人的房门问:“里面,里里里面是谁啊?”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还是赶紧回去上课吧,你在家里就天天听这个?”胤祺捋着心口大喘气,“她两这说的是人话吗?怎么感觉是要把你往死里折腾。”
舜安彦耸耸肩,“习惯了,我额娘一年病四回,一季总有那么几天。”就和完成kpi一样。
“另一个是我额娘娘家的格格,他阿玛在外放做官,我额娘经常让她到佟家小住。”
胤祺明白了,这种额娘接中表至亲到家,替儿子培养感情在京中勋贵里是常事,可那两人实在有点吓人。
“哎呀喂,还好我额娘只是骂我,从来不这么哭哭啼啼的。”
胤祺心里珍惜起自己的老娘宜妃来,宜妃性格直爽,骂他们几个儿子时都是一拍桌子痛痛快快地骂,骂够了就翻篇,还会不计前嫌地继续满足他们兄弟几个对金银财宝的无尽渴求。
若再比比元衿,那更是没得比了,五妹妹虽然柔软但不吓人呢,哪一回说话不是从理字出发!
胤祺觉着,对比舜安彦,他的生活环境过于优越。
舜安彦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五阿哥,平日里都是奴才救您,您今日也救我一把。”
“救?”
“您就把我捞出去,赶紧的!”
胤祺伸头往那屋里瞧,佟夫人和馨表妹还靠在一起淅淅索索说着私房话,馨表妹手边好像还多了个香炉,往里一个劲地添着什么。
“我进不去。”胤祺十分拒绝,他有种预感,自己进去了就是唐僧进了盘丝洞,不掉个三两鸡皮疙瘩出不来。
他把手里的人参灵芝塞在舜安彦怀里,“这个是皇祖母赏赐的,你收好啊,我走了!”
舜安彦死死拽着五阿哥不让他的脚步往佟园大门那里挪,“求求您了,您就进去说畅春园的天都塌了,没有奴才去补天,今儿就过不去了!”
胤祺拼命挣扎,“天塌了也要国舅爷先去补,你最多是泥灰!”
“别说当泥灰了,我就是当炮灰也行啊!”
他两一来一往话说得大声了些,馨表妹端着香炉从屋里走了出来。
“表哥?”她盈盈一望,娇娇轻笑,“表哥,这是哪位客人呀?”
舜安彦架着胤祺就往前走,“这位是五阿哥,他替皇太后来看望额娘,走走走,咱们进去说话,不能叫五阿哥站着。”
胤祺打了个喷嚏嘀咕:“这什么味啊?”
“是豆蔻、兰花和乳香调和而成,听说表哥用时觉得重了些,我想也是,终究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和我小女儿家用的一样。这次我就减淡了些,又添了两味药材,盼能解表哥的一身疲乏。”
馨表妹捧高了香炉说:“表哥你闻闻是不是好点了?五阿哥在宫中见多识广,不若品评几句,替馨儿看看是否合适?”
胤祺震惊地瞧了眼舜安彦,这人平时一本正经的,怎么私下用这么矫揉造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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