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衿捏起梅花簪,权嬷嬷上前接过,要往她盘好的发髻上插。
她却歪头躲了过去,鼓鼓嘴说:“太素了。”
胤禛眯了眯眼,侧脸瞧屋外的阳光,“书房迟到是要被师傅罚抄的。”
元衿从权嬷嬷手里抢过白玉梅花簪,随随意意插在了发髻里。
然后挥手招呼宫女一起出门。
踏出暖阁,元衿在胤禛身边停顿了下,然后昂着头直直往前走。
出了殿宇,穿过小院,绕过影壁,踏出院门——
雄赳赳、气昂昂,她元衿小公主就要踏进新世界了,只要左转沿宫道走,跨过三重宫门,就能加入后宫最热闹的“菜场”。
可她刚左转,胤禛在她身后轻笑了下。
“走错了。”
哈?
元衿回头,她是穿越,但没失忆,虽然五公主去岁秋日后就因百日咳没曾去过上书房,但路线还有印象。
“哪里错了?不是这里往前,一直到月华门吗?”
胤禛快步越过她,“搬了,正月太子入主毓庆宫后,上书房搬到了景和门。”
“也没人告诉我啊。”元衿个子小,三蹦两跳地才能紧跟胤禛。
胤禛背着手走在前面,悠悠说:“嗯,本来是该胤祺告诉你的,可他这个点应该还没起。他嘛,每到冬天,五日就有一日要因迟到被师傅罚抄,你以后尽管和他一起,就当多练练字了。”
“……”
元衿:我四哥你这个说人坏话的方式真是够坦荡。
胤禛带着元衿穿过御花园,冬日的尾声,红墙黄瓦上的冰雪尚未完全化去,暖阳东升,融开了倒挂的冰碴,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时不时会落在人身上。
元衿路过堆秀山时抬了头,一滴化开的冰水,正好迎面落下。
她歪着身子要躲,却收获一片阴影。
胤禛伸手替她挡住,冰水落在了他掌心里。
“别靠山走,落水。”
胤禛指指旁边,带她走青石板宫道。
元衿一步三回头,反复瞧那堆秀山。
胤禛随口问:“还记得吗?除夕你就是从那儿摔下来的。”
那天他刚到宫宴入座,就见赵进寿他们慌慌张张来禀报,可王公大臣、内外命妇皆在,自己不敢走开,直到深夜才匆匆去瞧了一眼。
元衿当时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副遭了大罪的模样,可问她身边人又问不出,只能含含糊糊说是雪天路滑跑得太快才从堆秀山上跌了下来。
其实,元衿也在回想那日的事,她向来心眼多,自从梁之惠有意无意的暗示之后,就常常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
可每每触到除夕那日的关键,就一片空白。
这大约就是现代说的摔倒时轻微脑震荡后的短时失忆。
她轻轻摇头,换来胤禛一身叹息。
“想不起来就算了,以后别再爬了。”
转瞬又否定自己的话,“算了,你这个年纪哪有不爱动的,爬就爬吧,只是爬的时候记得来叫我。”
元衿与他开玩笑:“四哥哥,那我找你爬假山的时候,你能少说我几句吗?”
胤禛横了她眼,“你要再乱说话,我还说你!”
元衿别过头去嘀咕:“那我找五哥哥去。”
气鼓鼓的瓜子脸白白嫩嫩,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揉一把。
胤禛都打算单独赏那梁之惠一笔赏钱了,多亏了他的医术,元衿这次养病内外兼修,用药外还兼用药膳,让原本消瘦的瓜子脸变得圆润起来。
这般好看的和瓷娃娃似的妹妹,胤禛不忍在大清早和她置气。
他勉力说服自己:不和元衿吵架,是为了不被胤祺比下去——虽然这是一定不会发生的事,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对的。
他软着口气说:“就算……元衿啊,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要藏起来,你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对不对?”
元衿扁扁嘴依旧不说话。
胤禛低头解开腰间的荷包,拿出一支裹着芝麻的麦芽脆糖来。
他用力一掰,断成了两节,一节给元衿,一节自己小口咬着。
他们出来的早,可以停下脚步,靠在御花园的松柏下细细品味,让这片刻时光皆是甜津津的味道。
“吃完就不生气了。”
“没吃完呢?”
胤禛瞧着,元衿似乎对糖没有兴趣,她一口口都咬在芝麻上,直把麦芽糖的外壳咬了个精光。
按这吃法,是吃不完的。
他笑笑,“四哥下次换别的,总有你爱吃能吃完的。”
元衿三口两口,把糖都吃了下去。
“好啦好啦,我记住就是了,诶诶诶,四哥哥,我答应你,我只是记住了不能说,不是记住……”
“行行行,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胤禛抬手拦住元衿往下,把她那套“过完年再说”演化为了“下次再说”。
元衿和他拉钩成交,迎着朝阳在御花园里蹦蹦跳跳。
胤禛长松了口气,元衿还算能听得进几句,至于其他,他以后再与元衿慢慢说吧。
再往下的路,便是胤禛一句句叮嘱元衿上书房的事。
“等下在书房,三公主和四公主若是吵架,你躲远点就是,让二姐姐去拦她们。”
胤禛说着眉头紧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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