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人?”赵珏正同自己属下聊事,从营帐中走出,迎面碰到这二人,驻足询问。
他声音冷肃,与崔绍有几分相似。
洛棠肉眼可见的一抖,想抬眼看是什么人,却又立刻警醒,这里可是皇家猎场,哪是她能看的?
她当即腿软,强撑着不敢失仪,若非担心倒下去冲撞了贵人,早就抱着膝盖瑟瑟发抖起来。
小太监也白了脸,勉强笑道:“五殿下,这位是要去见六殿下的。”
若是寻常,赵珏不会多管,可如今是多事之秋,他没来由多看了眼那垂着头的娘子。
“今日才是秋狝第一日,六弟就招了外人进来?”
这女子看起来并非宗室之人,穿着打扮普通,也不似官家贵女,赵珏的眉头微微皱紧。
春猎耽搁了,秋狝便是涉及农耕祭祀的大事,不可随意妄为的。
他走上前,沉声道:“抬起头来。”
洛棠呼吸一滞,攥紧了衣角。
她已经知道了,这位是五皇子,赵彬的兄长,那他是否见过娴妃的模样?是否会从自己的上半张脸窥出端倪?
她,她不敢。
这会儿太阳完全落山,猎场中四处燃起火把,被秋风瑟瑟吹过,幽暗明灭。
小太监急切不已,他自然听了吩咐,六殿下不希望别人看见这位娘子的脸,可眼前的五皇子,可是六殿下的兄长啊!
他人微言轻,如何反抗,又如何叫这小娘子反抗?
“大胆,五殿下叫你抬头,还端着什么架子!”赵珏身边的侍卫沉声呵斥。
洛棠一抖,几乎就要膝软跪下了。
真要抬头,在这龙潭虎穴,焉有命在!?
她得想个法子,叫五皇子熄了这念头。
有了!
她秉着呼吸躬身,忍着惧怕颤颤巍巍道:“殿下恕罪,妾身并非六殿下的人,只是受邀前去一见……”
“那你是何人?”赵珏微微有些不耐。
洛棠心跳加快,头紧紧地垂着:“妾身是安宁侯府之人,是谢司业的人。”
谢司业,众位皇子的老师,国子监内公认的最年轻却也是最有学识的,谢凤池。
赵珏顿住。
若说原本只是为了驱逐个外人,现如今,他看向洛棠的眼神中便带了抹旁人难察的深意。
洛棠却觉得自己的托词应当完备。
毕竟,弟弟的事好处置,老师的事便不好置喙了吧?
罔提那位老师还是谢凤池,她在侯府半年,也耳濡目染,无人愿意得罪安宁侯府这一门。
虽说这会儿还在利用谢凤池,她也很害怕,但终归事有轻重缓急,待谢凤池知道了,她已经到六皇子身边了,对方还能吃了她不成?
以往胆小怯懦,手头无人可用无话可说,现如今仍是胆小怯懦,但写了不少话本,信口开河的本事水涨船高。
小太监见状,赶忙附和:“瞧小的这脑子,倒是忘了这茬。”
半晌,赵珏才默然点了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小太监赶忙应声,带着洛棠走后许久,赵珏才慢慢回过神,对侍卫道:“同侯爷说一声,他的人到了。”
侍卫应声,回来后,琢磨着谢凤池从容轻笑的模样,如实禀告:“侯爷说,多谢殿下提点,他看着呢。”
作者有话说:
五皇子:谢司业的人?
谢司业:还有这种好事?
第五十五章
洛棠如愿以偿见到记忆中弟弟一般的少年时, 恍然愣了下。
在街道上隔着人群看,对方骑在马上,她还没意识到,近一年未见, 赵彬的身形拔高了许多, 曾经柔软的面孔也逐渐有了俊逸的棱角, 越发像个成熟的男子了。
这样,她还能不能再像从前, 用大姐姐似的态度来相对了?
她,她突然有些紧张。
而赵彬却似乎毫未发觉洛棠的异样,见到她的一瞬间就大步冲过来, 几乎是控诉似的攥住洛棠的手:“洛娘, 先前明明说好了,哪怕不随我进宫,也要同我见面, 关心我的!”
洛棠更加哑口,便见青年一双漂亮的杏眼红了起来,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看着她:“是不是……谢司业厌烦我了, 你也不想理我了……”
此情此景,洛棠再也顾不上介怀如何同赵彬相处了, 对方只是看起来长大了, 可心思,明明还是如此单纯呀!
她用力地摇头,艰难同对方诉说了自己这近一年来的遭遇,并且既然也听出了赵彬对谢凤池颇有微辞, 她便毫无芥蒂地将崔绍被陷害之事全然道出。
“殿下, 我所言句句属实, 崔大人根本没有做过贪赃枉法的事,那剑确是世子……不,是侯爷所赠,崔大人没有欺瞒。”
洛棠仰着头,泣泪涟涟地看向对方。
营帐里的烛火暖黄摇晃,映着少女的脸。
她松下了面纱,肤若凝脂,被光拂出眉如远黛,目含秋水,如同戏台上唱到了悲欢和离的最苦处的美艳花旦。
赵彬愣愣看着她许久,喉头滚动几番,废了好大劲儿,才缓缓点了点头,不动声色攥紧了洛棠的手掌。
“洛娘,是因喜欢崔大人,才想到为他求情的?”
洛棠犹豫片刻,回了句不是,只是看不得救过自己的人遭受如此大难。
她虽知晓赵彬将自己视作亲人看,但在对方面前,她还是要竭力扮作个单纯无辜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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