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那些人面前给我面子,抬我身份,好叫他们知道,我再也不是那个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小可怜了。”洛棠拉着他的手央起来。
“那要怎么抬这个身份?”他若无其事地随着往下问。
洛棠忍不住地笑,刚要说——你最好唤我夫人,马车便蓦地一跄!
“世子!”
洛棠慌张抱住对方。
谢凤池张开手臂将人搂入怀中,皱眉揭开车帘。
庞荣驾马赶来:“世子,有人拦道劝返。”
“何人?”
“看着不似流民,手中亦有武器,像是世家仆卫。”庞荣低声回。
谢凤池眸色微沉。
洛棠躲在谢凤池身后抱紧他的腰:“世子,我们要绕道吗?”
谢凤池思忖未言,庞荣却回:“这条是离广陵最近的官道,周围都是山路,若要绕路行远,保不准什么时候雪就下大了,又逢日落,只会更难前行。”
洛棠张了张口,没想到还有这些关系。
谢凤池才轻声道:“除非府尹郡守张榜下令,否则擅自拦路皆为祸乱法纪,”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车窗外,一排十数人的队伍严防死守着官道口,在风雪中俨然伫立成一座关卡,
“赵晟前脚入江南,后脚就捅娄子了。”
洛棠听不懂,庞荣则是不敢应话。
谢凤池从一旁的柜屉中抽出个腰牌扔给庞荣,无需多言,庞荣立刻折身去与那些人相谈起来。
“那是父亲早年与江南豪族们交好的信物。”
谢凤池轻轻拍了拍洛棠的背,向她解释。
洛棠也不甚在意侯府在这错综的大梁里究竟占了个什么地位,但只要谢凤池不担心,她就不担心。
若论性命,世子的可比她的贵重得多!
庞荣很快回来,车队便又动了。
可凡事总有意外,车外风雪声车轮声中,很快夹杂了新的动荡。
“将这群乱臣贼子给本宫拿下!”
洛棠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却察觉,谢凤池听到喊声后,握紧她手的手掌瞬时绷紧了。
矜贵温润的世子吸了口气。
“蠢货!”
洛棠震惊地抬起眼,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刚刚,世子是骂人了吗!?
车外马蹄乱踏,金戈嘶鸣,瞬时打作一团,兵刃相交声很快盖过漫天风雪,肉耳可辨出争斗的人数在逐渐增加。
“护送郎君离开!”
洛棠听到庞荣在外呼号,急促地咽了口口水,知晓他们在外都叫谢凤池郎君,简单掩藏彼此身份。
如今庞荣都这般紧张,究竟乱成了什么样子?
好端端的江南,为何突然变得这么乱!
没等她想清楚,马车似被人从外面猛撞了下,洛棠惊呼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颤抖不已地看向谢凤池。
谢凤池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郎君!马车难动!”车外的家将低吼。
谢凤池抿紧嘴唇,牵起洛棠的手便带人一同跳下车。
寒风猛地扑在脸上,叫洛棠狠狠哆嗦一下,随即而来满眼血雨腥风的厮杀叫她彻底愣了神。
她记忆中的江南是小河弯弯,上有雕梁石桥,下有老翁驶船,山青水绿,娇娘水边浆洗嬉闹,而非眼前混战厮杀,鲜血染红了白雪的画面。
下一刻,一袭还携着男子体温的狐裘披盖到她头上,将她遮了个彻底。
“别看。”
谢凤池握住她的手,用洛棠没体会过的力气拽回她的心神,带着她朝后退去。
“一个都不准放跑!”
“可那人有腰牌……”
“京里的监察来了!格杀勿论!”
家将门护着谢凤池与洛棠边退边挡,赵晟那头也发现了这些人竟有增员,越发难缠。
他怒不可遏,却在风雪中一眼看到了谢凤池。
“谢司业?”
他身旁那娘子……
来不及多想,乱党贼子的刀已经劈到眼前,他怒而抵挡,在风雪中杀红眼去。
庞荣匆匆追上谢凤池:“世子!大皇子今日带的人似乎不够,怕是要遭殃!”
谢凤池目光沉沉:“他带的是亲兵,必然是没经过霍将军同意私自出来的。”
且动辄便是激战,圣上派他来监督赈灾事宜,便是这么监的。
洛棠却是垂着头,紧握着大氅的领结。
大皇子……
刚刚人群中领头的那个,是大皇子。
“派个脚程快的突围去城中找霍将军,”谢凤池吸了口气,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好,“快去!”
“是!”
洛棠走得越发跌跌撞撞。
脚下深一下浅一下的踩不着地,蓦地踩到个软塌塌的,她低头一看,是具被雪覆着的、早已不知死了多久的百姓尸体。
洛棠的身子骤然僵住。
“世,世子……!”
她发颤地攥紧谢凤池的手,不知是冷还是恐惧掐住了她的喉咙。
谢凤池自然也看见了,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送到御前的折子从未提及江南已经因雪灾死了这么多人,也未提竟有人胆敢如此肆意妄为在官道上劫杀。
如今这一片白皑皑的下面,还不知埋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污垢!
他扭过头哑着嗓子说:“洛娘,别停,我们避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