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小事!男子就该先立身齐家,你端方君子,京中无人不称颂,谁家娘子不想嫁与你,怎该白白蹉跎这些时日呢!”
姑奶奶说完,心里也哀伤无力,直言她这侄子可怜,碰上兄嫂相继离世,她怕只怕如今大哥即薨,九卿之首的位子落到旁处,这侄子又无亲家帮衬,在国子监不若以往顺遂啊。
谢凤池却好似未想过这么远,依旧温吞地宽慰对方,言道君子不为外物乱自身方寸,
直说到姑奶奶掩面泣泪,埋怨她大哥把侄儿教得太过正直了,这府里除了那个狐媚外室以外,竟都没个端正丫头能叫她看得上眼,偷偷纳去给谢凤池作通房!
洛棠听在耳里,这下倒未全然幸灾乐祸了,而是琢磨,若是侯府真风雨飘摇了,她怎么办?
可这等大事也不是她愁就有用的,洛棠摇了摇头,大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对面的少年不知听到了哪一句,若有所思地微微仰起头凝视起洛棠。
洛棠能得安宁侯垂青,自是有她的本钱在,这张脸哪怕在昏暗的厨柜里,也叫人看得清轮廓柔美,细腻地如同能托起光华。
她眉眼中携着抹淡淡的忧愁,纤长的睫毛上像跳跃着精怪,能在男子的心头挑起一汪汪涟漪。
姑奶奶很快便被谢凤池劝走了,洛棠悄悄松了口气,不料本该相继离开的谢凤池突然脚步一转,缓步走进里间。
洛棠的心脏倏地提到嗓子眼,连带攥着少年衣襟的手不自觉用力起来。
谢凤池不该去前厅吗,为何折返进房了?
难不成发现自己了?
不应当啊!
她那会儿才刚进屋,什么都还没来及翻呢!
洛棠脸色一变,极细微地看向少年——难道是这个蠢货留下痕迹了?
她气昏了头,想不通为何自己明明可单纯可清白了,为何却每每都要经历这般捉奸似的现场!
她不满意!
少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见洛棠瞪大双眼,浑身轻轻颤抖着似是怕极。
饶是如此,她也没松开他。
少年艰难咽了口口水,一边是可能被发现,一边被如此挤压磨蹭着,逼仄之间有些心跳气喘。
第十章
谢凤池站定在柜子前,馥郁的香味从柜子里幽幽飘出,如那些熟悉的触感一般在他脑海里萦绕成一个清晰的人影。
他似笑非笑地理了下袖摆。
姑母所言不假,府中只有一个尚且入得了眼的,却是个不安分的。
里外隔着一道薄薄的木板,只要轻轻揭开,场面就收不住了。
洛棠眼睁睁看着谢凤池伸出手。
他指若青葱,往日每每偷瞄都会觉得造物偏爱于他,如今看着却宛若魔爪,即将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捏在手心挤扁搓圆。
谢凤池凤目低垂略含探究,纵使神色温和,却令她头皮发麻,膝盖发软,后背的冷汗几欲湿了衣裳!
少年她抵在胸前,一边是即将被发觉的危急,一边是柔软馨香的臂弯,也是几欲崩溃。
下一秒,谢凤池却捞起垂在柜门上的丝绦,将其抚顺整理好,随即轻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洛棠半晌没从僵硬中复苏。
还是那少年见外面没动静了,又等了半晌,才难捱地抬起眼,耳尖通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人走了。”
洛棠恍然回神,跌跌撞撞地推门蹦了出去!
吓死她了!
终于走了!
少年只觉得眼前衣袂一扬,像只花蝴蝶飞了出去。
他抿了抿唇,慢吞吞从柜子里走出来,深深拱手:
“多谢娘子相护!”
洛棠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谢什么谢,若是真被谢凤池发现他们两人蜷在一处,她定要将错全推开,说是对方擅闯了宅邸又胁迫她的!
可那少年紧接着又说:“娘子今日恩情,我铭记在心,他日有机会定会报答的。”
洛棠当即前嫌尽释,柔柔弱弱地故作个不悦:“我又不是图你报答才帮你的,是我没及时将你逐出院子,若被发现了,我也有责任的。”
虽说她看不上这身份平平的少年,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多个郎君,多条路!
少年笑起来:“我知娘子心善,如此,今日之事,便只有你知我知了!”
洛棠笑盈盈地眨了眨眼:“好。”
“我名顾柳,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洛棠不吝于告知对方名讳:“洛棠。”
这么一遭事后,侯府的棺椁便要出门了,洛棠的身份够不上同行,也不敢多留,怕被人越发忙起来的下人们瞧见。
“你要找的东西找着了吗?若是无事,我顺路指你出去?”洛棠问道。
顾柳略微诧异了下,随即尴尬笑了笑又不知如何周旋,只好跟着洛棠,在对方的帮助下,气喘吁吁地翻过墙溜出了侯府。
他脚才刚落地,外面接应的侍卫们便赶了过来,虽好奇殿下怎么不从约好的接应点出来,但也未说什么,只听得墙那头轻飘飘传来个娘子的声音——
“我走啦,你可记着,下次别这么鲁莽啦~”
轻盈快活,当真像只漂亮的蝴蝶。
侍卫们面面相觑,顾柳眼睛亮亮地回道:“我知晓了,多谢洛娘子相助!”
待里头的脚步声远了,顾柳才收起笑容,失落地低下头:“我想母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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